薛云舟微微诧异,因知道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不由心中一暖:“让娘为难了。”
“说的什么傻话!薛冲觊觎太祖遗诏,想必这件事关系重大,即便你外祖父不肯说,娘也是要告诉他的。”
薛云舟想到薛冲的歹毒,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薛冲想要这道遗诏,早晚会出手,他一向手段毒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实在担心外祖父他们的安危。娘只管将事qíng说清楚,我再另外让王爷写一封信,请外祖父他们搬到青州来,若是外祖父同意,就由王府派人去接。”
康氏愣了半晌,一方面是被他的话吓到了,另一方面是没想到他会用这么郑重的方式,不由问道:“王爷会答应吗?”
“这个娘就不必cao心了。”薛云舟怕她听完这些事心qíng沉闷,又开玩笑道,“如今王府的事都是我说了算,王爷什么都听我的。”
康氏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在他头上摸摸:“真的?”
薛云舟早已适应新的身份,再加上这一路走来,与康氏近亲了不少,因此对她这种举止倒也不觉得太别扭,便安心受着了:“当然是真的。”
康氏满脸欣慰地叹了口气:“娘就盼着你过得好,王爷用心待你,娘看得出来。”
薛云舟陪康氏吃了早饭,这才回去找贺渊。
贺渊听说是薛冲一直想要的竟然是太祖遗诏,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想不到康家还有如此渊源的历史,这遗诏中的内容,必定非同小可。”
薛云舟点点头,又说了写信的事,贺渊自然答应。
贺渊有这层身份在,很多信息一查便知,很快就了解清楚康家的qíng况。
薛云舟的外祖父名叫康兴为,此人为官清明,注重名声,或许是对朝廷太失望,早早就辞官归田,在江南做起了教书先生。康兴为另有一子,也就是康氏的兄长,薛云舟的舅舅,在江南开了一家武馆,父子二人一文一武,专心教书育人,在当地颇有名望。康家另外还有旁支若gān,做什么的都有,想必能在江南站稳脚跟,与家族渊源很有关系。
这样的人家,必然不会轻易挪窝,再加上贺渊前身的名声实在是不好,想必外祖父也不愿意来青州与这种声名láng藉之人为伍。
薛云舟有些头疼,将脸枕在桌上:“我跟娘就差拍胸脯保证了,到时外公不来怎么办?”
贺渊道:“你娘也未必将你的保证放在心上,来不来是以后的事,这封信还是要写的,只是言辞要再斟酌斟酌。”
薛云舟点点头,他听了康氏的话之后,再加上贺渊的调查,猜测康兴为的脾气很倔,不过想到康兴为门生遍地,而康家在当地连官府都会给面子,舅舅又是开武馆的,倒是稍稍有些放心了。
也是,若康家一点势力都没有,当初怎么也不可能与侯府联姻,而这样的人家,薛冲想要招惹也必然要掂量掂量,不然想动手早就直接动手了。
不久,康氏的家书与贺渊以燕王府名义所写的信一同jiāo给信得过的属下,专人快马送往江南。
在等待消息的这段日子,平城又下了两场雪,天气愈发寒冷,离大年夜越来越近。
就在薛云舟与贺渊商量着要不要给修路的人放一天假时,宋全带来了平城知府的消息,说陶新知那私人粮仓有了动静。
此时已是半夜,贺渊连忙披衣起身。
宋全道:“陶知府那些粮都是拿来卖的,他原先约定的买主是桥林山头的土匪窝,桥林山头被严冠玉占领后,陶知府又另外找到了买主,是另一拨土匪,只是离平城稍远,眼下恐怕运粮的车正在路上。”
贺渊眉梢微动:“土匪……”
“是。属下还查到,这种事在民间并不少见,许多官府特地屯粮,就是为了卖出去谋取一己私利,虽然是贱价,但因数量庞大,仍然能赚到不少。”
贺渊眼角微紧,忍着怒气道:“加派人手看着,务必看紧了,到时连人带赃一并抓获。”
“是!”
这是薛云舟头一次看到贺渊为这个社会真正动怒,别说贺渊,他都气得恨不得将那些人杀了。
朝廷要求征收一担粮,官府就一层层递增,到了下面可能就变成两担三担甚至更多,最后百姓无米下锅,官bī民反,有良知的如严冠玉这种,宁愿饿着肚子打劫,拿着打劫的钱去粮商手中买,虽然本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到底没有给官府中饱私囊的机会,而没有良知的同样打劫,却拿着打劫的钱低价从官府手中买,将那些贪官的荷包填得满满当当。
如此恶xing循环,百姓落糙的落糙,饿死的饿死,当官的则欺上瞒下,一边哭穷一边享乐。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社会,不乱才见鬼。
不久后,陶新知终于在半夜三更悄悄开了自己的粮仓,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料到正搬粮搬得起劲时,黑暗中猛地冲出一大拨黑衣人,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场面顿时大乱。
因贺渊这边早有准备,所以几乎不费力便将所有人都控制住,同时缴获了大批粮食。
陶新知得到消息,吓傻了,还没来得及跑路就被抓住,顿时吓得双腿发软。
贺渊没有见他,只下令将他关起来,之后沉着脸,一道道命令发下去:粮食全部收缴,充作已收编流民的口粮;陶新知送jiāo京城,如何治罪由皇帝看着办;平城知府空缺,不等京城下令,他就挑了自己这一边的人匆匆上任。
明面上,他已经归政就藩,可不论是京城还是地方,依然到处有他的人马,皇上如今看似掌握了京城,也成功开始议政,可想要真正掌握实权,非耗上数年大换血不可,不然的话,只要不是级别特别高的官职,贺渊都仍有定局的能力,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直接,需要迂回折腾一番罢了。
薛云舟被贺渊的一系列动作惊到,等回过神后乐得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他扑到贺渊身上,激动道:“二哥,你太棒了!”
贺渊连忙见他扶住:“小心肚子。”
薛云舟不甚在意地坐到他腿上,抱着他的头在他唇上狠狠亲了几大口:“太好了!这简直就是年底最大喜事!放假!必须放假!”
贺渊看着他,嘴角微弯:“好。”
薛云舟深吸口气,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过完年就快满三个月了,马上就可以动身回青州了。”
“嗯。”贺渊也将手搭在他的肚子上,眼底透着温柔与期待。
薛云舟抓着他的手在肚子上轻轻拍了拍,笑道:“二哥,过年我们热闹热闹……”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余庆急切的声音:“严公子……严……”
余庆还没来得及通报,严冠玉就风一般卷了进来,定睛一看,“呦”了一声:“这么恩爱!”
贺渊黑着脸:“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说进就进?”
“这是我的山头啊,我当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严冠玉面不改色,看看薛云舟,疑惑道,“你叫他二哥做什么?”
薛云舟同样面不改色:“我乐意。”
严冠玉显得有点好奇:“总该有个理由吧?究竟为什么?”
薛云舟挑眉看着他:“什么为什么?王爷上辈子是我二哥不行?你来有什么事?”
严冠玉“切”了一声,道:“大冷天没什么野味吃,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你们不是最近发了笔横财嘛,过年不买些好吃的?让我也沾沾光。”
薛云舟从贺渊腿上站起来,从旁边架子上拿出一本册子扔给他:“采购的事jiāo给你了,这上面是必须买的,其他还缺什么,你看着办,别光买吃的,也问问其他人的需求。”
严冠玉接过册子翻开来,眼睛一亮,立刻当做宝贝收起来了,道了声“我去安排”,转身又风一般卷了出去。
贺渊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道:“账务要看好了。”
薛云舟嘿嘿笑起来:“知道了,先试探一下,看看他的人品和细心程度,我觉得他不是表面那么糙。”
贺渊脸色不大好看:“还是缺规矩,以后我们说话要注意了。”
薛云舟“啧”了一声:“你看,说真话没人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洲洲发了一条微博:#我们#马蛋,全民秀恩爱,怎么能少了我和二哥![附图:洲洲与二哥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
薛云清回复:白痴![翻白眼]
严冠玉回复:nüè狗![咬手绢]
☆、第51章过年
严冠玉将过年采买的任务接过去,整个人比教书时jīng神不知多少倍,如此连轴转了两三天,终于将过年的一应准备都做好了。
他拿着账单和清单去向薛云舟jiāo差,坐下后一脸满足地端起茶来喝,眼睛往他肚子上瞄了瞄:“你这肚子很显怀啊!是因为怀有身孕想做好事吗?买这么多ròu给我,够我吃一整年的,不过你也太不仗义了,尽让我挑些不好的部位!”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薛云舟下意识拿手在肚子上摸了摸,眼睛不离桌上的清单和账本,嘴里咬着笔,含糊道,“两万多人的ròu,全都给你吃,想得真美!”
“两万多人?”严冠玉一脸诧异地瞪起眼看他,“你的意思是这些ròu是给那些流民准备的?”
薛云舟点了点头:“反正不是给你的。”说完顿了顿,抬起头冲他咧了咧嘴,“要给你也可以,你带着你山头那些人跟我们回青州,以后你们的一切都由燕王府包了。”
严冠玉立刻跳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们上回可不是这么说的!别乱打我们主意啊!”
薛云舟一脸无所谓地低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严冠玉重新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感慨:“这怎么与我听到的不大一样啊,不是说摄政王糙菅人命,完全不将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吗?怎么现在突然开始笼络民心了?”说完顿了片刻,又长长地“哦”了声,一脸恍然道,“被赶出京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薛云舟听着他的自问自答,懒得去解释,也没办法解释,只维持缄默。
等严冠玉两碗茶喝完,他也差不多将账看完了,抬起头冲他嘿嘿一笑:“没想到你粗犷的外表下竟然还有如此细致的一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严冠玉一脸受用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不,我的外表也很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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