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难求_维和粽子【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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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渐渐静下,只剩清风微动的声响。

  油灯不知何时燃尽了,姬恪也以手支额浅浅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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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小寨中忽然下起雨。

  天边还只可见一丝晨曦的时候,沉沉的云朵厚积在天穹,一片苍然的暮色,细雨便已斜斜落下。

  一早,张大嫂就在忙碌的朝屋中搬运东西,一扁篓一扁篓的药材很快堆积满不算大的屋内。

  刚歇下一口气,就看见那位白衣萧公子倚在门边,疏离的目光望向天际尽头。

  尽管他的面上还带着倦容,但丝毫无损那张清俊绝伦的容颜。

  “萧公子这么早就起来了啊?你看我这忙的都没注意,我先给你倒杯热水吧。”

  姬恪闻言,谦和的一笑,眸中那一汪深沉的墨色蜿蜒成了流水般的和顺:“多谢了。”

  温水入口,压下了一夜的倦怠。

  “萧公子,看着天色,恐怕你们还要等上几日才能走。若是下雨,山路泥泞,极易出事。”

  “多谢。我知道了。”

  “别看这雨来的突然,对乡亲们而言这可是个天大的好事,这天可都旱了好些日子了。”看姬恪的神色似乎有些失望,张大嫂无缘无故就多嘴起来:“萧公子若是无事,可以带着那位姑娘去看晚上寨里的雨神会,每年开chūn寨里下雨都会举办一场,寨中的年轻男女都会去,里面很是热闹。”

  “有趣么?”

  苏婉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显然是刚起来,发丝蓬乱散在肩头,笑意宛然。

  那笑容太明媚,姬恪一息失神,慢慢别开视线。

  午时,大雨倾盆,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与屋檐,噼啪声作响,地面上砸出一大大小小数个水漩。

  自窗望去,整个世界都淹没在滂沱水雾中,朦胧间低矮的村落染上天青的色泽,影影绰绰。

  大雨直到晚间才渐渐小了,又恢复了斜风细雨的模样。

  苏婉之从下午便坐在阶前,边帮张大嫂挑拣药糙,边眺望苍茫雨景。

  松松洒洒的样子毫无大家闺秀的气质,却胜在自然。

  见雨小了,苏婉之忙一跃而起。

  刚想去找姬恪,就见姬恪已经走了出来,并没有穿他自己的白衣,而是换了一身同苏婉之差不多的蓝衫,万千发丝扎成一束,除了那张脸其余都与当地青年无甚差别。

  苏婉之讶异。

  姬恪笑得温和而沉静,看不出病态:“你不是很想去,那就走吧。”

  雨神会开在一条浅流的河水边,他们去时已经搭了好些棚子,有些是歌棚,年轻的男子女子在里面欢歌笑舞,有些则摆上自制的布织工艺品和向雨神祈福的面具等等,另有一些棚内更是设座、备茶,款待从其他村寨来的年轻人,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苏婉之对这些民间的东西,只是耳闻,从未见过,顿觉甚是新奇,想凑上去看,但又担心人群冲散她和姬恪,只好探头探脑地伸着脖子。

  跟在姬恪身边,等了一会,苏婉之忽然发现他好半天没有走动。

  顺着姬恪的视线看去,摆在地上的,是一面绣得极jīng致的宝蓝色双面绣锦囊,那针线与手艺是苏婉之一辈子也到不了的高度。

  苏婉之凛然。

  姬恪难道喜欢会女红的女孩子……

  感应到她的目光,姬恪笑笑,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直言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母亲小时候也曾给我绣过一个。”

  是这样?

  苏婉之松了一口气,连忙指着锦囊对摊主说:“这个可不可以买给我。”

  摊主是个小个子的男人,他笑着递给苏婉之一串竹环:“这个可不卖,五文钱一次,要是套中了,便给你。”

  “这个怎么可能套上去?”苏婉之拿着那只比手腕粗些的竹环,装作苦恼状。

  对方jīng明一笑:“那可不是我的事。”

  苏婉之掂量了一下竹环,又看了看姬恪。

  姬恪笑说:“没关系,我并不想要。”

  没料到,苏婉之对他眨了眨眼睛,无声做了个口型。

  看我帮你赢到手。

  第13章十三章

  十三章

  一环,两环,三环……

  摊主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婉之轻轻巧巧把十来枚竹环投在锦囊上,一枚也没落空。

  能把白绫玩的如臂使指,这点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收了竹环,摊主苦着脸把锦囊递给苏婉之。

  掂量掂量,苏婉之便笑着抛给了姬恪。

  锦囊做的很是漂亮,价钱应该远在五文之上。

  姬恪跟在苏婉之身后,宝蓝色的锦囊转动在指间把玩着,平静的视线流淌过细韧的丝线,直到前面女子浅粉的衣衫。

  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婉之似乎很开心,丝毫没有在意缠绵在空中的细雨,高仰着头,东看西看之下,不知不觉间就拽住姬恪的衣袖。

  细白的手指,攥着他的袖口分外用力。

  一瞬间,姬恪有种怪异的感觉,怎么会就这么跟苏婉之出来了,就这么并肩走在陌生的道路上?

  理智告诉自己,虽然想回明都需要靠苏婉之,但是没必要和她太过亲密。

  他的路上,只需要他一个人就够了。

  扯扯他的袖口,苏婉之手指不远处,低道:“那个是……”

  棚中,戴着狰狞鬼脸面具的年轻男女围在一起放肆跳跃舞打,手里拿着各种古怪的器乐,舞动中配合着跺脚和手掌jiāo击发出震悚的响声,动作夸张,但是亦极其炫目,富有感染力,路过的人们都忍不住驻足停留。

  姬恪看了一眼,温声回到:“那是傩舞,源于上古氏族对于图腾膜拜,对于常人而言,有驱鬼逐疫、祭祀功能的意义。”

  苏婉之回首,笑得明媚:“你会跳么?”

  一愣,姬恪笑笑摇头:“那种舞是古时流传下来的,舞姿和仪式已经遗失了大半,现在跳多半是没有定式的。”

  苏婉之了然的点点头。

  难怪看起来像群魔乱舞……

  不过,既然没有要求……

  苏婉之拽着姬恪上前,问边上摊位的摊主:“你这里面具卖么?”

  半刻钟后,纷纷攘攘的笑闹声迎面扑来。

  傩舞的队伍中,多了一对年轻男女。

  舞乐声震天,就连滴答的雨声也被淹没在了欢庆的声音里,无人留意。

  舞动的人群中,一道玉带轻盈扬起,浅粉的衣衫翩翩若飞,女子皓腕轻抬,那条玉带便围着女子疾速腾转而起,忽隐忽现的那抹粉色莫名的夺人目光,女子身躯虽似柔若无骨,其间蕴藏的力道却带着一丝凌厉的气势,旋转间不论动作还是步伐都简练gān脆,又似乎绵延不绝力道无尽。

  热烈,张扬,而又不乏柔美。

  渐渐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女子身上。

  张家寨虽在此地算大,但比起大城镇还是显得孤陋了,这般舞蹈,却是从未见过。

  戴着面具的姬恪渐渐退到一侧,眸中倒映着飞快旋转的女子身影。

  只是粉色的布衣,却硬是给她舞出了血色红衣的气度。

  莫名的,姬恪想起在自己府上,苏婉之拽着钱家公子的衣襟,气势bī人的模样。

  人有百样,女子又为何不能是如此模样?

  姬恪正想着,那条玉带似有生命一般灵活的舞到他的身前,勾起他的手指便把他勾到近前,姬恪微愕然。

  不知是受民风影响,还是苏婉之本就大胆,看不清面具下她的表qíng,但苏婉之的手已经递到了姬恪的身前。

  那双手gān净细长,掌心有习武的薄茧,还有这几日带着他而落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跳跃舞动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不知是谁先开起的头,有人嚷嚷:“跟她跳吧,大男人家的还害羞什么?”

  “就是就是,姑娘家都不怕羞了。”

  “快点去吧,可别让姑娘来等着你啊。”

  乐声还在耳边奏响,苏婉之的手固执的停在他的身前,明明是矮他半个头的个子,没有一点怯弱。

  像是一瞬静了。

  那只手只在他眼前。

  一份静止的等待,一切一切诱惑着他把手jiāo付。

  不管迟疑还是失神,等姬恪回过神来,手却已经放在了苏婉之的手上。

  那是姬恪一生中少有的,在想之前便已经做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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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神会上,一场热闹的傩舞。

  欢歌笑语,笑声不绝于耳。

  多年后再想起,姬恪已经记不得那场舞究竟是如何跳的,只记得苏婉之浅粉的布衣在视线中纷乱的旋转,似乎永不停歇,永不疲倦。

  不过,当日晚上回到张家,苏婉之就似断了腿一样,迅速洗漱换药瘫软在chuáng上。

  空房内只有一张chuáng。

  前一日,他们是错开时间入眠,还未觉得如何。

  此时便显得尴尬。

  张大嫂两口早已睡下,大约以为他们真是一对,也没有想过住宿之事。

  姬恪亦觉得累,但刚服过药,倒也还能忍耐,便漫步出了房间。

  睡了一会,苏婉之才想起这事,姬恪已经不见了。

  自榻上爬起,绕到院中,看见姬恪正在削一根竹节,竹节极长,他低垂着头,不紧不慢的一刀刀削着。

  “姬恪,你不睡么?”

  姬恪摇头,指节泛白的手指依然握着竹子:“你先睡吧,我不困。明日上路,山路难行,我准备些竹子好方便行路。”

  大半夜不睡觉,说是为了削竹子,这理由……实在牵qiáng。

  “我来削吧。”

  大大咧咧抢过一根竹子,坐在一边,苏婉之抄起身边的柴刀削了起来。

  削法大开大阖,几刀下去,竹子已经瘦削了一圈。

  姬恪忍俊不禁:“你还是回去睡罢,今天够辛苦了。”

  “我习过武,不觉得累,还是你去吧。”

  “我……”

  不等姬恪说完,苏婉之一把夺过姬恪手里的竹子,抱起整摞竹子向后一放,咽了咽口水视线略飘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那chuáng它……挺大的。”

  饶是姬恪,也被震上了一震。

  并肩躺下的时候,两碗水摆在正中。

  额,姬恪摆的。

  清风皓月,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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