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难求_维和粽子【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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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起刀落。

  鲜血一挥而洒,浸了满地的浊红。

  “咳咳咳……”

  姬恪不可抑制的咳了出声,其徐忙上前,右手使内力助姬恪缓过气,边问:“公子,要不要先让行刑停止,等过一会在开始?”

  左手握拳抵唇,姬恪摇头,轻声道:“继续。还有多少个?”

  翻过行刑的名册,其徐道:“还有三十一人。”

  “我知道了。”

  散发着灼热气làng的烈日正挂在当空,荫棚下热意依然不减。

  姬恪勾唇角,淡色的唇瓣上只有一丝血色,颊边却是不正常的红晕。

  他轻笑,声音低微几不可闻:“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御史大夫齐家满门抄斩,罪名,府中藏匿御用之物,意图谋反。

  监刑者,齐王姬恪。

  谋反……迂腐守礼到近乎刻板的齐夫子会谋反?满肚子君臣大义忠君报国的齐御史会谋反?

  若说齐家真正的罪孽,也只在于齐家养了一个十足的纨绔。

  欺男霸女,仗势欺人,无恶不作。

  也是这个纨绔,连往自己府里带皇袍之事也做得出。

  被抄家的时候这个纨绔甚至还在和府上的宠妾嬉笑玩乐。

  不过……混迹朝野能被致死罪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你碍着别人了。

  听着耳畔利落的人头落地声,姬恪闭眸,任由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模糊,纷乱的声音一点点远去。

  “啊,齐王殿下,齐王殿下怎么了?”

  “快传御医!”

  流言从此时开始,齐王体弱,观刑晕厥。

  而齐家之事,也并非结束。

  此后接连有大臣因事获罪,或贬或砍,一时间朝中皆是人心惶惶。

  每日上朝前谨言慎行,有胆小的甚至在上朝前吩咐家人准备好后事,谁也不知风云变幻的朝堂之上又会谁获罪谁倒霉。

  齐王称病罢朝多日,正殿之上立于最前端的依次是睿王姬止,燕王姬跃,静王姬音,季川候李聊。

  齐家亡故后,坐上御史大夫位置的是御史台一名中丞,新御史大人姓索,人如其姓,为人处世都十分缩手缩脚,对几方前来恭贺的官员都是恭恭敬敬,料想不多时又是另外一个兵部尚书——墙头糙。

  出了此等事,最抑郁难平的要数睿王姬止,他自宫中的暗卫才处得知晟帝属意他为皇储,又迎娶了工部尚书之女,本是chūn风得意。

  但不知晟帝到底打得什么算盘,至今也未正式提出皇储归属,反倒循了燕王齐王的意,将支持他的齐家满门抄斩。

  工部工部,六部中最无用的便是工部。

  若不是他府上还有个足智多谋的军事江成,只怕姬止现在都已经坐不住了。

  转念又想到因病多日不出的齐王姬恪,姬止这才稍微觉得舒心一些。

  这个皇弟一直让他摸不大清,表面上是个温文和善的温吞皇子,但却总给他些yīn沉沉的感觉,这点甚至比燕王姬跃更甚。然而此次……虽然一直知道姬恪体质一向弱,但没想到他连胆子都小到如此地步,不就看个行刑,都能吓到昏倒,这样的身体和胆色想要为帝,当真可笑。

  被腹诽良多的姬恪此时却是安安稳稳端坐于榻上。

  茶香混合着药香氤氲,黑木案台上已经空无一物的药碗静静摆放。

  发丝未束,散乱下来的黑发随xing的披散在肩头。

  姬恪的脸色远没有他人猜测里那么骇人,虽然依然白皙,却不至苍白,唇色也显得润泽了许多。

  案上摊了张写满人名的纸,姬恪提笔在上勾画,每一笔都斟酌多次,才缓慢下笔。

  搁下笔,姬恪将纸推远,闭目沉吟。

  寂静里,一道声音宛如炸雷般响起。

  ——姬恪,我恨你。

  姬恪霍然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他的卧房,并没有任何异样。

  但那声音清晰,在耳边反复回dàng,就好似……有人方才才说过一般。

  再度阖上眼,那双带着恨意的血红眸子骤然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姬恪的漆黑的视线中,姬恪没再睁眼,而是慢慢等待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消散至无痕。

  心口有些钝然的闷,很不舒服。

  起初姬恪以为这只是他所谓的同qíng心和良心在作祟,并没有阻止这种现象。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像个完整的人。

  至少他还有怜悯,不至于完全迷失。

  但次数多了,姬恪渐渐觉得不对,只是愧疚怜悯不至如此,然,似乎已经有些迟了。

  郁结于心的结,若不解开,便如梦魇。

  如同儿时,母亲的笑,美丽而瞬息凋零。

  想着,姬恪忽得开口道:“其徐。”

  yīn影里有人疾步而出:“在。”

  “接洽的事qíng如何?”

  “已经基本谈妥,但需要公子出面以为证。”

  “瑾与呢?”

  “苏公子暂时还无消息。”

  “……苏小姐呢?”

  其徐愣了一下,但还是道:“苏小姐顺利进入祁山。属下已经派人潜入了祁山,不过至今还未有回应。”

  “是如此?”

  低垂下头,其徐应声:“是。”

  不知不觉间,其徐的额头隐隐渗出冷汗,他的确派人去了,但没有回应的原因……是他没去收。

  姬恪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沉默了一会,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其徐,你今年已经二十又三了吧。”

  “是。”

  似乎只是随口,姬恪问:“那你可曾喜欢过什么人?”

  其徐不知所以,言语一滞,才语气平板道:“幼时还未被夫人救回时,曾有个邻家小姑娘给我送过馒头,时日太远,我只记得她左颊边有个笑窝,现在想来,我当时应该是喜欢她的。”

  姬恪很是意外的看着其徐,淡淡微笑:“倒是少听到你说自己的事能说这么多。那……喜欢一个人是个什么感觉。”

  虽觉得今日的姬恪实在古怪,其徐仍是绞尽脑汁回忆:“大约,大约就是看见她的笑容会觉得很开心,若有人让她不开心,我便会恨不得同那个人打上一架……”

  抿了抿唇,姬恪微敛笑容。

  “这样……是喜欢?”

  “这只是属下的而已……”

  “我知道。”

  姬恪转过头,不再问其徐,其徐默默退下,姬恪依然看着桌面,似乎仍旧在看着这些公文密谍。

  然而,无人知道,他的思绪已然飘远。

  那是个已经夜深的晚上。

  宫阙深深的皇城前,辽阔广寂的长道上。

  有个大胆而直白的姑娘一身翩然似飞的碧色裙裾,曾定定站在他面前对认真的对他说:

  “姬恪,我喜欢你。”

  三三章

  所有的记忆随云飞散,只余点点心悸,一声叹息,再不可寻。

  姬恪斜靠在榻上,呼吸轻缓。

  斑驳不明的光跳跃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半明半暗间透出一些不可知的怅然。

  其徐微微仰首,一瞬间的迷惑。

  因为那一刹,姬恪的面容中闪过另一种本不该存在在他身上的迷惘。

  一直以来,公子都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在齐州的八年,即使起初地方官员如何不屑如何在背后腹诽,公子始终都不曾退却过,更不曾迷惘过,惩处官员,制定赋税徭役要求,解决地方倭寇,应对刺杀,一件件一桩桩,他比任何人都坚韧。

  公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在夫人的低声吟唱中恬然入梦的无忧少年,又怎么……会有迷惘?

  “公子,还有件事。”

  “还有什么事?”

  其徐不自觉压低声音:“公子,昨日王将军托人来问推迟的婚宴该如何办?王小姐一直缠着他问。”

  似乎是才忆起这件事,姬恪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道:“去回他,就说现在不是时候。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不是时候?”下意识的其徐轻声重复。

  “血誓我现在还不适合违背。”褪去迷惘,姬恪淡淡扫向其徐,眸光并不锐利,其徐却觉出莫名压力:“其徐,我知道你同qíng苏婉之,但是别再试探我了。”

  其徐即刻点头。

  “属下知道!”

  姬恪的视线已经落向了别的地方:“退下吧。”

  弯腰,其徐慢慢退到姬恪的身后。

  远离的那一瞬,他听见姬恪无声的轻叹:“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能试探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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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试探?”

  大清早一出门便被人用刀拦住,计蒙倒也不怎么生气。

  苏婉之握紧刀冷笑:“我说了跟你比试,就是跟你比试,谁跟你试探了!”

  仿佛没有看见那把模样凶悍的柴刀,计蒙挑挑眉宇,目光颇含审视的意味,上三路下三路打量过苏婉之的全身,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其实,单从外表来说,你也不算特别差。”

  苏婉之被那目光激的毛骨悚然,qiáng撑着脸上的冷笑:“你到底什么意思。”

  “转过身来看看。”

  计蒙悠悠中隐带着调戏的语调终于让苏婉之憋不住了,自小只有她调戏人哪里有别人调戏她的,当即挥刀直戳计蒙腰眼,语气咄咄:“大师兄,你怎么不转身给我看?”

  闪身躲过,计蒙手掌握住刀背。

  苏婉之不长在力气,单论力气,实在比不过计蒙。

  紧握着刀背,计蒙刚想说话,就见苏婉之连一刻也不等,狠狠抬腿,尖头的靴子直朝他下-身踢来。

  说来不过转瞬,计蒙眼皮一跳,眼急手快松开刀,握肩把苏婉之推远。

  这丫头真狠。

  计蒙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苏婉之刚才那一脚踢实了会是个什么结果。

  微微愠怒,脱口便道:“这是谁教你的?小姑娘家的知不知道这种举动十分的有rǔ名声……”

  苏婉之收腿,回道:“苏慎……”

  只说了两个字,就戛然而止。

  刚才还汹汹的气势也一下子弱了下来,未经梳洗的发丝纷乱披散,落在她的肩头,一时间,有种丧家之犬般的落魄,像个被家人丢弃的孩子,茫然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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