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苏婉之边想走,手腕却被人抓住了。
这么一下,苏婉之才回过神,忙转头道:“我是气急了,都忘了劝你别下山了,谣言什么你不用在意,既然计蒙都没把你撵下山,还送你到了医馆,你就尽管呆在山上,没有人会说你的。”
谢宇平静的看着她,握紧的手没有松开。
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似乎涌起了什么难解的qíng绪,如同漫卷的夜空,浩渺无边,苏婉之不由自主的转身停驻。
“苏小姐……”
谢宇的声音很沉,慢慢开口,话语像是从他的口中碾磨而出。
尽管慢,苏婉之还是等着他说下去。
可是,等了好一会,谢宇也没有再说什么,似乎是很难以启齿,抿紧的唇被压的几无血色。
苏婉之摇了摇手腕,抓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用抓着我的手了……”
耐心耗尽,比起手无缚jī的谢宇,苏婉之的力气到底还是打一些,用力一拽,甩脱了谢宇抓着她的手。
失去了手掌中的温度,谢宇收回手,拳在身侧握紧,他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苏婉之,你可以不嫁给计蒙么……”
话一出口,谢宇便不敢再去看苏婉之。
别人或许不是,但对他而言,顺从于心去说话,是件何其困难的事qíng。
不想,等来的第一个回应,却是苏婉之的笑声。
“你莫不是也说你打算凑合着娶我吧,小书生,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苏婉之想了想,笑得有些无奈,“我自己什么样我自己清楚,过去的十来年压根没有哪家的公子敢说喜欢我,怎么今日一朝翻身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即不淑女也谈不上窈窕,你……不会是因为那日我见你宽衣了就觉得要娶我了吧,这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啊,你不用勉qiáng自己……”
“不是……我不是……”
谢宇别开脸,难得显得有些láng狈。
见他如此,苏婉之忍不住想逗逗他,刚想开口,忽然想起什么,敛了敛笑:“而且我们也并没有多少接触,说起喜欢,你该喜欢的是苏星吧,如果她对你也有意,我可以答应让她和你一起下……”
“不是的,是你!”
骤然截住苏婉之即将说下去的话,谢宇再次拉住了苏婉之的手。
能说出刚才的话对他而言是多么不易的事qíng,却还被一直歪解,以至于谢宇不自觉涌起了挫败的感觉,是的……他完全可以顺着苏婉之说的话,说他不过是碍于礼节或者是其他,可是……已经在理智之前脱口而出了,这么无疾而终,以后……还会不会再有机会?
倘若苏婉之嫁给了计蒙……
他忽然觉得窒息,当那个女子嫁做人妇,从此三从四德,他们再无瓜葛,那那个会为他甚至不惜生命,那个大胆而放肆,热烈而天真,那个义无反顾即使在最后也放不下他的女子……是不是会永远的消失。
他不愿意……
苏婉之,你让我今生今世除了你不能再娶他人,你又如何能再嫁给别人?
拽住苏婉之,在她没有防备的同时,把她径直拉近自己的怀里。
淡淡的茶香让苏婉之一僵,没能及时挣脱。
下一刻,贴过来的,是谢宇的唇。
所有的话语,尽数被吞没,剩下的好似只有谢宇身上特有的气息,清浅而静谧。
苏婉之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鼻息间温热的呼吸,清冽gān净,茶的香气侵染在唇上,却也有茶的微涩,百味jiāo杂,辗转厮磨间她看不清谢宇的面容,但绵长的气息拂过,即使在亲吻也带着说不出的压抑qíng绪,纠缠着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具身体里藏匿的决然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柔软,莫名让人觉得放不开。
相濡以沫的缠绵间气息也渐渐变得轻微。
谢宇闭着眸,一手揽住苏婉之的腰,一手扣住苏婉之的后脑,温柔的含着苏婉之的唇亲吻吮吸,似乎是怕她退开。
——他并没有发现苏婉之弱化下来的态度。
闭上眼睛,谢宇眼中脑中都是一片漆黑的空白,然而内心却无比的平静安逸,似乎这一刻可以一直持续到天长地久。
但好像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利刃破空而来的声响打断了这片安静的旖旎。
苏婉之像是这时才清醒,猛然推开谢宇。
几乎是用了全力,谢宇被这一下推了老远,将将靠着墙才得以站稳。
而他刚才所在的地方,一柄chuī毛饮血锋芒毕露的剑正横在当中,若他再迟走一步,只怕那柄剑便会当胸而过。
刚刚松下一口气,没料到那柄失了准头的剑尖一转,横向谢宇再度刺来。
计蒙冷冷的盯着他,眼睛里毫无温度。
而那柄携带着冲天杀气的剑直直而来,锁住谢宇所在的那方天地,无论谢宇如何动,那剑尖竟都是指着他的,一时间谢宇避无可避。
四五章
“计蒙!”
比计蒙的剑更快的是苏婉之的低吼,计蒙的剑术她很清楚,这一剑下去即使不致死,也会要了谢宇半条命,再加上谢宇刚刚病愈,肯定是凶多吉少……虽然她对谢宇刚才的举动很不满,可是也没想过要谢宇死。
而计蒙同样觉得不慡。
上次的冤枉已经让计蒙够憋屈了,这次苏婉之还要拦着他么?
对面那个根本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书生,处置这种身份不明的危险人物本来就是他的权利,凭什么要他背无故伤人的黑锅,苏婉之又凭什么管他。
念及此,淡淡的怒意不觉浮起,计蒙用剑尖抵着谢宇的胸口,恨声道:“苏婉之,你知不知道这个谢……”
话未说完,被他制住的谢宇突然动了。
剑客对于自己剑下的一切最是敏感,谢宇这一动,计蒙下意识就用剑去拦。
只是一个条件反she的举动,却没料到下一刻传入耳中的便是利刃入ròu的耸人钝响,而剑尖已经没入谢宇身体三寸。
谢宇随即闷哼,痛苦的皱眉,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淌过雪白的衣衫,红白分明,很是刺目。
跟着那一剑,苏婉之的心也像是咯噔了一下。
一瞬间的慌神,在看见谢宇伤口的那一刻,她甚至都没想到应该怎么办。
计蒙也是一愣,正想上前看看谢宇的伤势,抬眼便对上谢宇的眸子,因为痛苦瞳孔内微微收缩,但和他相对的那一瞬,那双漆黑的眼眸分明的弯了一下,唇角跟着轻轻扯动,模样竟是在笑。
刚刚灭下的怒火重燃,计蒙抬手,便要拔出cha在谢宇胸口的剑。
而直到此时,苏婉之才乍然清醒过来,猛推开计蒙,怒斥:“现在拔剑,你要他死么?快点送他去医馆……算了,我自己送!”
说着,不等计蒙反应,苏婉之一手绕过谢宇的肩膀,另一手穿过他的腋下,半架着他便准备出门。
“苏婉之!他是个……”
苏婉之已经扶着谢宇出了门,根本不听他说什么。
“骗子”两字就这么堵在了计蒙的喉头,像是咽不下去的鱼刺,不止噎还痛。
自己的剑,计蒙很清楚,他没有要杀谢宇的意思,方才根本不是他动手是谢宇自己撞到他的剑上去的!
只是,现在解释……苏婉之恐怕根本不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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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山医馆。
从苏慎言的院子一路走到医馆,已是不远的一段路。
苏婉之本可以御起轻功,但又怕扯动谢宇的伤口,只得一步步蹒跚而来,谢宇虽然不重,但对于身为女子的苏婉之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到了医馆,苏婉之才发现,谢宇捂着伤口的手已经被血浸透,下半截白色长衫染上斑驳的血痕,条条触目惊心。
而谢宇本人,也已经因失血过多神智昏聩。
这么快见到谢宇又被抬进来,冯大夫很是讶异。
看见谢宇胸前cha着的计蒙的佩剑,冯大夫更加讶异。
小心的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女子,冯大夫很忐忑的问了一句:“苏小姐,这……谢公子的伤是……”怎么弄的?
苏婉之抬眼,咬牙吐出一句话:“治好他。”
那一眼宛如刺刀锋利无比,冯大夫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只觉后背微微升起寒意……苏婉之这一眼,倒像是同他说,如果治不好谢宇,那你就完蛋了。
咽了口唾沫,冯大夫轻道了一声“我尽量”,便紧接着让药僮去准备些止血的药剂碾磨成粉。
冯大夫在院内替谢宇拔剑治伤,苏婉之不敢添乱,只好在医馆外坐着。
但是没坐一会,就又心神不宁。
因为医馆里太静,拔剑有多痛苏婉之可以想象,可是从始至终里面都没有传出一声谢宇的呻吟,显然——他昏过去了,就连拔剑也没有把他弄醒。
这种心惊ròu跳的感觉,苏婉之此生只体会过一次。
明都城门外,苏慎言从马背上掉下,锋利的箭羽cha进了他的身体里,生死不知,只是那时悲伤太过,这种忐忑反而被痛冲淡了,然而现在……苏婉之再一次体会到那样的感受。
简直度日如年。
一念之差,可能就是天人永隔。
生命何其脆弱,何其不堪。
在那之前,苏婉之从没有体会过这种看着身边人逝去的感觉,就连苏慎言,也是后来得到消息一瞬间的疼痛,然而此时却好似凌迟一般,一点点体会着那种无力。
她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谢宇在之前对她做的无礼举动。
夕阳渐渐在天边沉坠下来,苏星也从膳房带了饭食过来。
都是很可口的菜肴,可是苏婉之只吃了一点就再没胃口吃下去了。
苏星不无担心的看着苏婉之:“小姐,我知道你担心谢公子,我也担心,可是你不能不吃饭啊……这样你会饿坏了的。”
对着苏星笑了笑,苏婉之摇头:“没有,我只是没胃口而已。放这里吧,我饿了会吃的。”
苏星没有辩驳,只是又担心的看了苏婉之一眼,才把东西都收好,摆放在了食盒里。
两三个时辰后,冯大夫才从房间里走出。
衣服上还沾了点血迹,冯大夫的神qíng显得有些疲惫,还没等迈出两步,苏婉之就已经站在了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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