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之毫不迟疑地瞪回去:“这里还有比齐王更好看的么?”
盯:“难道你还就非齐王不要?”
瞪:“我还就非齐王不要了!”
苏家两兄妹相互对瞪,竟是双方都不甘示弱。
半盏茶的功夫,苏慎言别开视线,隐约嘀咕:“自小眼睛便大如铜铃,和你比这个,我太吃亏了……”言罢,语带不快道:“你就这么自信齐王能看上你?这满场想做齐王妃的只怕是不少。”
苏婉之霍然起身,手托裙边,翩然而转。
姿势优美而利落,那一袭月白滚金边的长裙犹如花瓣般绽放,凌空旋舞,绣在衣裙腰身的璎珞流苏随着苏婉之垂下的乌发漾起动人的弧度,苏婉之脚尖一停,蓦然回首,羽睫下眼瞳若水,笑靥如花。
常年不将苏婉之当女子的苏慎言也微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即便只有一瞬,依然被紧盯着的苏婉之捕捉发现。
苏婉之得意地甩下裙子,伸一指虚挑苏慎言的下巴,眨眨晶亮的眸子妩媚道:“苏公子,奴家美么?”
这次苏慎言反应迅速,一扇打开苏婉之的手,震惊道:“这,你都是跟谁学的?”
苏婉之转回石阶边,笑得狡黠:“不是哥哥你书房里的美人十八式,这招叫什么……额,满园chūn-色关不住,一指红杏挑豆来……”
苏慎言无言,望天。
良久,低下头无奈道:“之之,你想喜欢谁哥哥都不会管,可是,齐王你最好还是趁早放弃。”
苏婉之亦敛笑,端正姿态站在苏慎言面前问道:“为什么?我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瞧着如此认真对他说话的苏婉之,苏慎言心中既有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同时也有着更深的忧心。
苏慎言略一思索,放低声道:“齐王他……之之,听我说,陛下的身体这几年因为那些长生丹药变得越发枯槁,皇储未定,不论大皇子睿王、二皇子燕王,还是三皇子齐王、七皇子静王都有拥立者,在此时,父亲作为当朝一品,若是和一方牵扯上关系,很快便会被打入党朋一系。苏家历经三朝还能有此繁盛,无外乎一个‘纯’字,你明白么?”
她点头:“我明白,可是……”抬头,苏婉之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哥哥,我若真想嫁,也还是有办法的,对么?”
苏慎言不着痕迹的从苏婉之的目光里移开,复又撑起折扇,散漫道:“可是哥哥我不会帮你。”
不止不会帮,也许还会百般阻挠。
姬恪他,把一切都看的太透,之之啊,这样的男子又怎是你能掌握的?
苏慎言闲闲笑着,若为帝姬恪定然是明君,若为臣姬恪也会是能臣,只是,这样的男人偏偏不适合做女子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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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齐王内宅书房。
“公子,既然苏相之女钦慕于您,为何不顺水推舟?若是娶到苏相之女,得苏相支持,只怕对公子继承大统助力不小。”
姬恪将随手抽出的书塞回书架,微微一笑:“苏相不会把女儿嫁给我的。”
其徐刚硬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这是为何?公子难道还……”
抿了抿苍白的唇,姬恪忽得问道:“府上的人是否都走了?”
“回公子,是。”
“共来了多少人?”
“世家公子三十三人,小姐四十一位。”这些姬恪其实都知道,但其徐仍是如实回答。
“那你可知这里,支持我的又有多少人?”
“这个……”其徐语塞,迅速在脑中过着每个公子小姐的家世。
姬恪勾起唇角:“不用数了,很少。朝中但凡稍有见识都能看出我即位的可能xing极小。”
没有直言,但是,姬恪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他尴尬的身份,苏相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只是,看见姬恪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其徐一时觉得胸中淤塞难捱甚至不知说什么宽慰公子才好,转念又一想,公子又何须他来宽慰,这些年他看着公子在危机四伏下一点点转变越发坚qiáng也越发思虑深重,却是无能为力,然而,若不是这样的公子又怎么能撑到如今。
叩门声轻微传来,姬恪道:“进来”。
吱呀一声,青衣侍女托盘而入,小心将盘中药碗置于桌上,低垂着头道:“王爷,这是今日的药,尚热着。”
姬恪微笑道:“多谢。”
侍女的颊边泛红,低低道了声“嗯”便出了门。
姬恪见状,垂下睫,手指扣沿,端起书桌上已经温热的药碗,浓稠的黑色汁药散发着辛辣的苦涩,姬恪似未觉般,仰头,汁药顺着喉结的几下滚动涌入胃中,满口的苦涩弥漫,连着口腔一直灼烧到胃中,姬恪却连眉也未动一下。
已经喝了八年的药,也不再觉得苦。
也许他还要再喝一生,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再也不会让自己失去什么了。
母亲告诉他,他流着的是这世上最尊贵的血统,他亦认为。
是我的,迟早还要是我的。
放下碗,姬恪的眸若点墨。恰似朔夜苍穹,漆黑的掀不起丝毫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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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同苏慎言大吵一架之后,便再没见过此君。
苏婉之依旧被禁足,不知苏慎言对苏相夫妇说了什么,第二日一早,苏婉之就见自家娘亲捧着厚厚一叠的画卷走了进来。
摊开一看,具是明都内各家官宦世家子弟的画像,环肥燕瘦,不一而足。
而且……苏婉之甚为无言的看着苏夫人携着两盒零嘴坐在苏婉之身侧,拉着苏婉之的手,一张一张评头论足,从家世到样貌到人品,大有长谈之意。
苏家家训,在外听老爷的,在内听夫人的。
苏婉之敢在家里和苏相据理力争,偏偏不敢得罪整日在家无所事事的苏夫人。
所以面对苏夫人笑眯眯地说:“之之啊,你也不小了,终于到了娘可以cao心你终身大事的时候了,这终生大事,娘亲定然要认真、仔细、严谨的帮你好好的cao心一把,你一定一定要放心。我想,我的之之这么乖,一定不会让娘亲失望的,对吧?不然,娘肯定会觉得很伤心很伤心的。”苏婉之连半个不字都“蹦”不出来。
苏婉之只好双手jiāo叠,鹌鹑状乖乖坐在椅子上。
看着苏夫人乐不思疲的好似挑白菜一样挑女婿,苏婉之眼角抽了抽,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反正问到她一概是:“娘亲啊,这位公子如此优秀,简直好似仙男下凡,之之自愧与其差距太远无法相配,内心十分惶恐。”或者,“娘亲啊,你看这位公子面带煞气,瞧之浑身难受,显然与之之八字不合,硬撮合成一对,只怕会有灾害,娘亲还是另择,另择……”
几次下来,苏夫人也觉察出苏婉之压根就不是挑夫婿而是存心捣乱!
当即,苏夫人把画一放,丢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核桃仁,冲苏婉之怒道:“这个不喜欢,那个也不喜欢,死丫头,你到底是要哪样啊?知道你喜欢漂亮的,老娘托了十来个媒婆把整个明都官宦家美男的画像都给你弄来了,我容易么我!你还在这里给我挑三拣四的!”
苏婉之缩头缩手,一副低到尘埃里的乖巧样。
“娘……”
身边的侍女已经习以为常的收拾起苏夫人吃剩的核桃壳。
那厢苏夫人突然似福至心灵一般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放低声音凑到苏婉之耳边:“之之,你老实跟娘说,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才这些都看不上?嗯?”
第6章第六章
第六章
苏婉之是很想娇羞答答的别扭两下,再做出万般无奈的样子说出姬恪的名字。但是转念想到苏慎言说的那番话,苏婉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苏夫人养苏婉之十五年快十六年,看着苏婉之神色犹豫的模样,知道八成有戏。
默默在心中感慨完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当即旁敲侧击,软硬兼施。
苏婉之瞧着苏夫人兴致勃勃口水满天飞的模样,嘴角抽搐,早知如此还不如继续听她挑白菜,额,女婿呢。
在见识到苏婉之的油盐不进之后,苏夫人又怒了。
“死丫头,让你说你不说,信不信娘明天就在这堆画像里随便找一个给你定亲!”
苏婉之小心抬头,斟酌道:“娘,您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不许跟老娘讨价还价。”苏夫人霍然起身,手指戳着苏婉之的额头,“之之,你说出来娘又不会吃了你……不然,小心娘亲一气之下把你嫁给大理寺卿张大人做续弦!”
额,苏婉之默默咽了口口水,大理寺卿张大人确实是位位高权重、为人可靠的男子,奈何壮年早谢——是个秃子。
又想了想,反正这事迟早也是要被娘亲知道了,还不如她自己说。
躲开苏夫人的手,苏婉之坐直身体,莫名的声音就有些低落:“娘,我告诉你了,你暂时不许告诉爹。”
“乖之之,我不告诉你爹那个老顽固,你就别磨蹭了。”
“齐王姬恪。”
说完这话,苏婉之便垂下头,老半天没见反应,刚想抬头就听到自家娘亲若有所思的声音:“齐王啊……娘从前见过他,相貌也确实标致,你喜欢他倒也不奇怪……不过,之之,齐王此子……你不觉得难度太高么?”
“娘你什么意思?”
“就为娘昔年所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无论说话举止都沉稳有礼,接人待物张弛有度,又加上他现在在齐州呆了这些年,这样的人还是久居高位长大了只怕眼界太高,只看得见大局大势,却未必顾得上那点男女的小qíng小爱。”
苏婉之望天,颇不以为然道:“娘亲,照你这说,那爹呢?无论如何,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苏夫人空出食指,继续戳苏婉之:“让你乱比喻,那能一样么?你爹那个呆子……”顿了顿,改戳为抚又道,“不过,有这等志向不错,不愧为娘亲的女儿。娘亲看好你!”
苏婉之喜出望外:“那娘亲不反对我喜欢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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