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白这时直起身,回头看着屋内众人,他已经又是那个无喜无怒的国师大人:“千密使留下,御医退到外间等候,其他人都离开这屋子,到院中等候。”
自然是无人敢对国师大人的话有异议的,一屋子的人瞬间散了个gān净。
秦桑总算冷了那漫不经心的明媚笑容,疾步走过来。
比起陈遇白的云淡风轻,她是真的qiáng自压抑,按在小离脉搏上的纤纤玉指颤的ròu眼可见。
“不用诊了,是慕容磊下的毒。”陈遇白去了趟小离炼丹的屋子,拿回来一尊巴掌大的七彩琉璃小屋,他正托在手里细细的查看——果然,屋檐下的风铃少了一个。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秦桑听得浑身发寒——国师大人这般云淡风轻、听不出一丝的火气的样子,反而更加可怕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百思不得其解,问。
“昨日他给了我这尊七彩琉璃,我见jīng巧难得,便拿来给小离把玩。”陈遇白说着,冰冷的微微笑了起来,“毒药的量极小,又藏在这风铃里,连我都未曾察觉。”
秦桑白了脸:“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小离啊!”
“他不知道小离,他知道的是宫中那个孩子。”陈遇白已经走到了桌边,提笔写下解毒药方。
秦桑更加不敢置信:“那是他的……”
“他可知道?”陈遇白垂着目光,冷冷反问,“他只知道端密太后抓了一个孩子吧?”
秦桑虽这会儿方寸大乱,但毕竟冰雪聪明,转瞬便已想明白:这尊七彩琉璃小屋是大皇子的一个试探,他特意挑选了一样极难得的、孩子会喜欢的漂亮东西,若是国师大人参与了千密一族的密谋,与那个孩子有接触,那么国师大人收下后多半会送给那个孩子把玩。稚子顽皮,这琉璃又jīng巧易碎,中毒的可能xing极大。
“小离是不是拿去炼丹了?”秦桑眯着紫眸,恨恨的问。
陈遇白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这毒剂量极小,一般人是不至于中毒的,但是其中掺了慕容磊的血,那个孩子若是身负千密血液便会中毒,只是也不会至死。”
秦桑已然明白,叹了口气接下去说道:“可是谁想小离将它放在了丹炉里,毒物遇热浓了十倍,她的血又至yīn……便是百倍不止!”
陈遇白无话。
将方子写好了拿出去给御医抓药熬药,然后他怡怡然走回chuáng边,执起昏迷中的少女的手,垂眸静静的看着她。
秦桑看着这一幕,心中如热油翻滚——恨这yīn差阳错、痛大皇子狠心无qíng、怜惜幼妹身中剧毒、还有……最可怕的是国师大人——他眼下这样反常的平静,之后到底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qíng来?!
“国师大人……”秦桑仍想挽回。
“不必多言。”陈遇白打断了她,“你已将她托付于我,这便不是你的家务事了。”
秦桑还yù再说,外面这时送了药进来,陈遇白端到秦桑面前,她白着脸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入其中,陈遇白端去喂了小离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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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离昏迷了两天一夜,总算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醒了过来。
王妃体弱,夜里就已经熬不住了,艳阳公主qiáng行命她回去歇息。这会儿艳阳公主在榻上看着账本,纪西不在,纪北趴在她塌边打盹。小离醒了,睁开眼睛转了转头,一旁守着的丫鬟惊喜的叫起来。
艳阳公主连忙坐起来,一脚把纪北踹下了塌,“快!小丫头醒了!快过去看看!”
纪北像脱缰野马般奔过去,“噗通”跪在她chuáng边,两手捧了她脸问:“你醒了!有没有变得更笨了?!牡丹和月季有什么不一样你知不知道?!”
艳阳公主给了儿子一巴掌,打开了他,她凑过去,忧心忡忡的问大病初醒的人:“你还认得本宫么?!知不知道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公主娘娘,”小离声音艰涩,“我渴了……”
见她说话如常,艳阳公主总算松了口气,忙叫丫鬟拿温水来喂她。
没一会儿王妃由倩姨扶着急匆匆的走进来,见养女果然醒了,她喜极而泣。
屋子里顿时满是欢腾,小离仔细看了屋子里的每个人,随便面露失望的问道:“我师父呢?”
她记得很难受的时候师父说睡一觉起来就会好,她才踏实的睡过去的。
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她梦到好多人,醒来却第一个就想见到他。
镇南王妃忙命人去请国师大人,她拭着眼泪,对小离叹道:“你师父一直在外面守着你,你睡了这么久,他一直未曾闭眼。”
小离眨了眨眼睛。
国师大人这时走了进来,两天一夜未曾合眼、只用了几盏清茶,他却仍旧是那个谪仙般的人,连神色都未曾有半点变化。
见她醒了过来,他也只是淡淡一点头:“醒了。”
纪小离眼巴巴的望着他。
陈遇白顿了顿,声音更低:“可还有哪里难受么?”
她还是眼巴巴的望着他。
原本当着众人面不好与她靠得太近,可她看着自己、眼睛湿漉漉的,陈遇白的自控力便只够维持自己的冷脸了。
他冷着脸,走近她chuáng边。
微凉的手指搭上她手腕,纪小离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众人见国师大人诊脉,俱都屏气凝神,谁知那修长手指浮浮抚着那手腕……指腹下肌肤细腻如玉,手指微微一重,浅尝辄止的一触。
便是这样小离就已经很欢喜了,眸都亮了几分。陈遇白“诊”了半晌的脉,让她看够了,才起身说:“你醒了就好。为师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众人千恩万谢的簇拥着国师大人出门,纪西听了小离醒来的消息匆匆赶回来,恰好与他擦肩而过。
纪二公子深深的看了国师大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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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这时已经黑下来了,陈遇白命镇南王府送他的马车回去,又将他来时骑的那匹马放了,转身独自一个人向城东走去。
大皇子的府邸已然又开始了一天的灯火通明,大皇子当然又在喝酒,陈遇白找到他,语气平常的对他说:“烈酒伤身,大皇子殿下服着驱毒的药,还是应该戒了酒才好。”
大皇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怎么你今天不是来讨说法的吗?怎么还关心我的毒?”
“我既然答应过千密使解大皇子殿下的毒,自然是要关切的。至于大皇子殿下在那尊琉璃小屋里下毒——也是我自己不慎不察,在下自认疏忽。”陈遇白温和有礼的说道,甚至轻轻叹了口气。
慕容磊冷笑道:“原以为国师大人一向不喜世俗,怎么如今也学会这满嘴假话客套?果真是与秦桑混久了么?”
他今日束着发,身上那股沉醉靡靡只为他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的神采,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如明珠一般放着光、叫人移不开眼睛。
陈遇白看着他,微微的笑了起来:“有一事,在下实在是不解——大皇子殿下对那个孩子下毒,可知道他是谁?”
慕容磊喝了一口酒,“我也有事不解——我身中这寒毒多年,为何今时今日秦桑才请动国师大人为我解毒?”他笑的眸光深深,“那日你明明察觉我往你的酒里滴了血,却如常饮下,又是为何?”
陈遇白并未回答,唇边笑容更盛,可那眼底却自始至终是千里雪原。
慕容磊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缓缓的冷声说道:“她们弄一个千密血统的孩子养在身边,图谋大夜皇位,你身为大夜国师为色所迷、为虎作伥……你取我的血想做什么、你们真当我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怎会?大皇子殿下心中有家国天下,怎么会当真一醉不醒?”陈遇白叹道,“就算不顾念慕容一族的大夜天下,大皇子殿下也一定会顾惜昔日承诺:看顾千密一族,不叫她们当真犯下那灭族大罪。”
慕容磊紫眸一眯,一抬手袖中弯刀已出,刀光如狂风卷飞雪一般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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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在微博上问:国师大人和大皇子打起来了你们站哪边?陈遇白和容磊打起来呢?
居然好多姑娘这么回答我:这两位大神打架我们旁观就好……嗯,就在一边揍作者玩儿好了……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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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磊紫眸一眯,一抬手袖中弯刀已出,刀光如狂风卷飞雪一般扑面而来!
陈遇白拂袖疾退!
“大皇子殿下好刀法!”国师大人清冷的声音在凌厉刀光之中丝毫不乱:“不知当年大皇子殿下取走朱雀令,可就是凭的这手刀法赢了暗夜谷主?”
紫眸中杀机顿起,漫天的刀光更盛,华贵的紫色长袍鼓起风,堪称惊艳的一刀、尽力劈出,刀锋划破长空,竟隐隐有龙吟之声!
慕容磊此时哪还有半分酒醉靡靡之态!
那双紫眸中的光比这刀光更利,线条优美的薄唇紧紧抿着,俊美无暇的五官此时杀意bào涨,衬得那紫发更显凌厉张扬,遥遥可见当年勇冠上京城的英雄少年之姿!
陈遇白一招未出,连退十步!
十步之后,他身后已是墙,面前是大皇子极盛如狂风bào雪的刀光,他已退无可退。
年轻的国师轻掸黑色轻袍,勾唇微微一笑。
然后他竟然伸出了手、将手伸入了那漫天的刀光之中!
找、死!
大皇子紫眸冷酷一眯,毫不留qíng的一刀斩了下去!
陈遇白仍是那样微微笑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那将虚无空气都斩的支离破碎的凌厉一刀、挟了当年勇冠上京城英雄少年雷霆之怒的一刀……竟然被这长指轻轻的一弹,弹的偏开了去!
刀锋一偏,贴着国师大人肩头往前砍去,陈遇白手指轻移向上,在大皇子手腕上又是并指一弹。
那苍白瘦削的手腕吃痛一缩,刀落入了年轻国师的手中。
不过转瞬间的事qíng,慕容磊失了刀,电光火石之间,他对着陈遇白胸口就是一掌!
他是拼力一击,陈遇白也没留手,两人硬碰硬的以内力对了一掌,慕容磊往后飞退两步,站住后忍不住咳了两声,然后,他竟笑了起来!
陈遇白却脚下丝毫未动,赏着手中的刀,他连语气都仍是清清冷冷不急不缓的:“大皇子殿□负慕容与千密两族血液,得天独厚,想来却也难以自处吧?若不是有大皇子殿下,千密一族也不至于胆敢图谋皇位。大皇子殿下心中记挂着慕容家的大夜天下,身却不由己的承担着千密一族的奢望,左右为难、得陇望蜀,是为不忠不孝。朱雀令乃五大令之一,大皇子殿下既然取了,这一生便该执掌此令、守护天下,可大皇子殿下却因儿女私qíng将此令转赠、不闻不问,是为不仁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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