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朕昨天熬夜把堆在御案上的折子卷宗全翻了一遍。
很遗憾,全都是文言文,绝大部分朕都看不懂。
只有这个讲雪灾的,关键词比较好理解,能大致看明白意思。
朕琢磨吧,古代这种科技水平不发达的农耕社会,风调雨顺是最重要的。一旦有了自然灾害,来年的收成就会大打折扣,国家动dàng不安,尤其这次闹灾的还是江南鱼米之乡。
所以朕推断这事儿肯定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其实不用推断,折子的数量也印证了这个结论。
朕又额外调研了一番。
调研的方法就是把老家在江南的宫女太监们聚到一起,听他们念家书诉苦。
这比看折子好理解、有效率多了。
顺带还听了不少八卦。
应该是听了不少八卦,顺带了解了一下灾qíng。
“灾沴已得到控制,后续臣都安排好了,jiāo给别人也无妨。”宰相叹了口气,“臣着急赶回来,是为了替陛下分忧解难啊。”
朕最忧最难的就是生不出儿子来,你能帮朕解决吗?
说到这个,朕这么风流这么渣,还有隐疾,后宫那么多妃子,怎么就没一个出轨的呢?
古往今来盼着自己戴绿帽喜当爹的皇帝,朕大概是独一个。
宰相又问:“听说三月前陛下同意了太后之请,要把陇西王召回京师?”
“啊?”
朕这一声“啊”bào露了朕的无知。
昨天恶补的功课全白费了。
宰相用一种“我就知道我一走你就得给我捅娄子”的无奈眼神看着朕。
朕觉得他甚是无礼僭越。
于是朕反问:“有这回事?”
宰相看朕的眼神更无奈了,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但这事朕真没印象。
宰相说:“镇边大吏回朝,自然要陛下钦命恩准,难道太后还能矫诏传旨?”
朕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宰相还没有放弃朕,温言软语、循循善诱地问:“陛下仔细想一想,三个月前,太后有没有拿过什么东西给陛下盖章?”
语气宛如教育一个智障。
可气的是这种教育智障的方式居然奏效了。
朕想起来了。
三个月前,太后确实拿过一张纸给朕盖章。
太后的说辞是,她的姐姐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怕自己不久于人世,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儿子一面,让儿子回来给她送终。她的儿子,也就是太后的外甥,投身西部大开发,为国奉献、吃苦耐劳、舍小家为大家,已经十几年没回过家了。
朕一听,这是国家的好儿子、人民的好公仆啊,必须答应。
朕也不敢不答应。
因为那会儿朕初来乍到,还没适应新环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露馅,都不敢吱声说话,假装着凉嗓子失声,和宫女太监都是嗯嗯啊啊比划着jiāo流的。
朕就指了指御案上的玉玺,让太后自己拿去盖章。
现在朕理清楚来龙去脉前因后果融会贯通了。
朕的感想有点复杂,既气愤又感慨。
气愤的是太后歪得一手好重点,她这个外甥,就是陇西王。
明明是个王爷,卖什么苦qíng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苦哈哈的底层公务员。
感慨的是,太后都把朕的玉玺拿到手了,居然没玩什么猫腻,就盖了这一个章,又送回来了。
朕不知该说她jian诈还是实诚。
陇西王能封王,当然不仅仅因为他是太后的外甥。
说起来朕要叫他一声皇叔。
上溯四五代,我们俩是同一个祖宗。
太后的姐姐,生出了朕的皇叔,这辈分有点乱。
不过古人动辄一生十几个孩子,从十几岁生到四十几岁,孙子比小儿子大的事很常见,不足为奇。
何况朕和陇西王都四五代传下来了。
朕还有个才三岁的远房叔公呢。
总之陇西王就是个比较有出息的宗室,外加太后这根裙带。
那又怎么样呢?
朕发动朕从宫斗文里学来的仅有的一点点政治智慧,觉得太后总不可能想废了朕改立陇西王当皇帝吧。
毕竟朕才是她的儿子,陇西王只是外甥。
虽然朕并不是她的亲儿子,外甥却是亲外甥。
据说野心勃勃的太后都喜欢立一个好控制的傀儡皇帝。
朕很好控制啊!太后应该很喜欢朕才对!
朕唯一的缺点就是生不出儿子而已。
虽然这个缺点对皇帝来说确实很致命。
但太后并不知道啊!
宰相说:“陛下自三月前起龙体不预之事,除了冯太医,陛下还跟谁说过?”
好吧,在外地出差的宰相都知道了,太后肯定也知道了。
这不能怪冯太医不够忠心嘴巴不够严实。
朕每次召他来问诊,都把门窗大开,门外排上一溜儿的太监宫女。
带长舌八卦碎嘴属xing的优先。
朕恨不得张个皇榜昭告天下朕不举。
不然朕哪能安安稳稳守身如玉地过完这三个多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朕安安稳稳守身如玉地过了三个多月。
现在麻烦来了。
朕要被人从龙椅上拱下去了。
第四章
其实在被人从龙椅上拱下去和跟妃子们困觉生儿子之间,朕宁可选择被人从龙椅上拱下去。
但是这话不能跟宰相说。
说了朕怕他现在就把朕从龙椅上拱下去。
宰相跟朕是一个利益集团。
朕坐在这个位子上,代表的就不止是朕自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高处不胜寒。
权力的斗争就是这么残酷。
朕都懂的。
朕好歹也是看过三百篇宫斗文的人。
朕虽然看得多,但除了常常觉得智商受到碾压、换了朕肯定活不过第一集之外,并不会学以致用。
朕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把这个艰巨的任务jiāo给宰相:“卿有何妙策?”
宰相说:“臣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但还需些时日。”
朕没有问他到底在布置啥。
反正到时候宰相肯定会告诉朕的。
没到时候说了也没用。
宰相看朕的眼光告诉朕他也是这样想的。
宰相说:“臣真担心万一哪天臣不在陛下左右了,陛下自己该怎么办呢?”
语气颇是宠溺。
朕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宰相看着朕,打了哈欠。
朕觉得不太妙。
宰相说:“臣日夜兼程,一回京师就直奔宫城,车马都还停在宫门外头,连自己家都没回。”
朕说:“哦。”
从江南到京师,高铁三五个小时的事儿,有什么好卖惨的。
要怪只能怪你们技术太落后,还得靠马这种原始jiāo通工具代步。
宰相发现跟朕委婉没有用,直接不要脸地说:“臣能不能先在陛下这里睡一会儿?”
朕吓得花容失色:“不行!”
宰相没想到朕反应这么大。
宰相说:“哦,那臣回去睡觉了。”
然后他就磕了个头走了。
朕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宰相走了,朕好像也没有必要留在办公室里。
于是朕后脚跟着他往外走。
宰相走出门口又回过头来:“陛下真的不留臣多呆一会儿?”
朕愈发觉得jú花嗖嗖凉。
朕说:“宰相一路风尘劳顿,还是快回家去好好歇息吧。”
宰相似乎有些遗憾,微一叹气,这回真走了。
朕觉着,朕这个皇帝貌似还算有地位。
起码还没到被宰相压制必须卖身求存的地步。
朕心甚慰。
朕刚回到寝宫想去chuáng上躺一躺,高总管又来报:“礼部侍郎求见。”
——朕现在把宰相叫回来还来不来得及啊。
叫宰相回来肯定是来不及了。
因为礼部侍郎说在宫门口碰见宰相了。
朕现在才知道宰相不是要睡朕,是确实想为朕排忧解难。
爱朕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的。
还有点小傲娇和小心机。
这么一想朕居然觉得宰相略萌。
朕要是个无关的吃瓜群众,说不定就站了这对CP。
可惜朕的内心是个笔直笔直的直女。
朕喜欢男人。
宰相是男人。
还是个挺英俊的美男子。
但宰相是弯的。
宰相也喜欢男人。
朕现在好像应该算男人。
等等这事qíng有点复杂朕好像被绕进去了。
现在不是站CP的时候,礼部侍郎还在等着觐见汇报呢。
朕继续在办公室里接见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说的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大事。明天陇西王就到京师了,他建议朕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还说这是太后的意思。
哦对了,礼部侍郎是太后的侄子。
就是陇西王的表兄弟。
这一家子外戚欺人太甚啊!
马上就要把朕拱下皇位了,还要朕腆着老脸亲自去接那个把朕拱下去的人!
按朕阅览宫斗文三百篇的经验,皇帝的威胁不外乎三种:外戚,权臣,王爷。
当然这么说也不是很严谨。
有时还有想当太后的皇后妃子。
有时还有起义造反的糙根领袖。
有时还有虎视眈眈的境外势力。
有时还有奴大欺主的专权宦官。
当个皇帝真不容易。
朕的智商实在拎不清那么多,姑且认为只有前面那三个吧。
这叫抓住主要矛盾、抽象化建模,这很科学。
现在外戚联合了王爷来搞朕,朕必须牢牢抓住权臣这个盟友。
可惜权臣刚刚被朕打发回去睡觉了。
外戚和王爷欺人太甚!
——那朕就多忍一忍。
朕慡快地回答:“行!”
礼部侍郎走后,朕终于回到自己寝宫里,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了。
朕躺在龙chuáng上思考了一会儿。
朕觉得可能得改变一下固有的僵化思路,另辟蹊径。
朕为什么要和古人宫斗,朕应该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长处呀!
比如前面提到的技术问题。
朕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来到这个蒙昧落后的时代,还成为最高掌权者,难道不应该大刀阔斧地推广现代科技、加速社会发展进程、开辟一个全新的辉煌时代、改写人类历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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