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一定是失守了的,他无比的肯定,沈郁这辈子不善刀剑,不爱兵法,以为他是摄政王,就可以cao控的了所有的将士,可他不想想,平日里连教练场都不肯去,去狩个猎能从马上掉下来,那些将士们怎么可能信服他,军人是血xing的,他们打心眼里就不服他,所以一旦危难来了,他没有兵符根本调不动那些人!
萧祁昱使劲的攥着玉,继续想下去,他知道沈郁此刻一定不好过,他要是跑了还好说,可他肯定跑不了,他一定死守着他的城池,而萧璟也不会让他跑,那么他一定落到萧璟的手里去了。
璟王是不会跟他一样,把他当祖宗供着的。
如果不把他当祖宗供着,那他现在一定是落到牢狱里去了,狱中的那些刑法,娇生惯养的沈郁一定受不了的。
萧祁昱眉目冰冷,那些刑法他心里很清楚,所以他一样样的去想死牢里的那些酷刑,去想沈郁遇到这些酷刑后会是什么样子,沈郁这一辈子锦衣玉食,从没有受过苦,这一次一定是吃尽了苦头了,一定恨不得死了。
可萧璟一定不会让他死的,因为他还想要他手里的虎符,就跟此刻拼死要杀了自己一样。
只要自己不死,虎符搜不到,他就会让他活着。
他只要活着就好。
萧祁昱坐在火光中,面上一片冰冷萧杀,心里想的无比残酷而现实,手中握着那块碎玉也越发的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那么狠,历经战火,无数次刀剑下滚过,无数次油锅中煎熬,他的一颗心已经变的跟石头一样了。
因为心狠,他想的非常的冷静,想完了沈郁受的酷刑,再想他现在在哪个牢狱里。
京师的死牢有两处,刑部,天牢,天牢不会,因为萧璟还没有掌握京师,他的兵力也分不出那么多去,在没有除掉自己之前,他还不敢称帝,那皇宫他就不会住,所以沈郁此刻应该在刑部死牢里。
萧祁昱想通了之后,终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站到了帐外,仰头看着头顶上的星空,没有月光,可星星一颗比一颗闪亮,大概是山高的缘故,也大概是野外的缘故,看着总比宫里的星星亮。萧祁昱想着前年陪沈郁站在城墙上看烟花,烟花耀眼,都没有看见星星。今天晚上也是除夕夜啊。萧祁昱喃喃的张了下嘴角。
如果,这次沈郁大难不死,他就带他来这里看看星星,他最喜风花雪月,最喜欢看烟花看星星,那这些他应该喜欢。
萧祁昱这么想着嘴角却没有勾起来,已经勾不起来了,他就这么看着月亮一点点儿的西落,山下的火把渐渐的熄灭,萧璟的人终于也都暂时安歇了,他们的首领斩风死了,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攻上来,可也不敢回去,因为无法跟萧璟jiāo代,所以这样正好。
程谨之终于将他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五十七个侍卫也都整齐的站好了,三更时分他们终于开始攀岩了。
灵山是京师最北边的防卫,是群山中最高的山峰,以陡峭而著名,岩壁峻立千尺,瀑布直下,下面是湖水,终年云雾妖娆,站在这顶端都看不到下面的深浅,如果是在白天一定是一副仙境,可现在是天最黑的时候,下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前,下面的寒气却一阵阵的往上窜,萧祁昱打了个寒战,脚底一个辗转,石子便扑簌簌的往下掉,刘明忙拉着他:“皇上小心。”
萧祁昱嗯了声:“你们也要当心。”
刘明一马当前,一挽袖子:“皇上,卑职先下,程将军,你一定要多顾着皇上。”程谨点了下头:“好的。绳索系在身上,有什么事qíng你晃几下。”刘明点头飞身而下,以他的功夫萧祁昱并不担心,他把手上的绷带再紧了下,然后也弯下了身:“我也下去看看。”
程谨之扶着他下去,紧跟在他的身后,后面的五十几个侍卫也跟着下来了,他们都是萧祁昱千挑万选出来的人,身手都很好,整齐划一的动作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悄然无声。
程谨之紧跟着萧祁昱,跟他并排,抽出一只手扶着他,萧祁昱也就让他扶了,他现在不想逞qiáng,他爬的一脑门的冷汗,牙齿咬得咯嘣响,手上青筋连着骨头,一起疼的钻心蚀骨,万丈悬崖,他说的轻巧,可真往下下的时候,才知道难。
比起打仗更加的痛苦,这是寸筋寸骨的疼,不能让他痛快,也不让他好受,萧祁昱脚下打滑了下,整个人挂在绳索上打了个转,这一转三百六十度,他的腰当先受不了了,牵扯着手臂,让他疼的松了手,整个人倒仰了下去,程谨惨叫了声:“皇上!”
他掉下去的太快,程谨之没有抓着他,正当他全身冒冷汗时,下方的萧祁昱喊了声:“谨之,我没事。”
程谨之差点喜极而泣:“皇上!”
萧祁昱嗯了声,声音沉闷,没有力气说话了,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抓住了云梯,现在趴在石壁上喘气呢。
程谨很快下来了,他这次小心的拽着他:“皇上,你把这节绳子系在腰上,卑职会牢牢的拉着你。”之前是不敢,怕连累他,可现在他才知道萧祁昱伤的有多重,是他之前都撑的像个铁人一样。
萧祁昱嗯了声,一身冷汗被风一chuī,打了个寒颤,也终于清醒多了。他开始接着往下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萧祁昱脚面终于触到了水,河水冰凉,他的心中却一喜,终于到了崖低了。
萧祁昱松开云梯扑进了水里,进了水,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牙关咬的咯嘣响,冰冷的河水顺着他的伤口,沿着他的血脉,灌进他的骨fèng里,那种感觉他形容不出来,他这辈子受过的所有苦,都不及这一刻。上刀山,下火海原来是这种滋味。
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苦,经过这么多苦是为了什么?那个皇位于他这么重要吗?那个人于他又那么重要吗?
没有答案,人的一生本就是痛苦的,没有一个的人生是好过的,生老病死离恨苦,求不得、放不下苦,没有人能逃得过去,想要的越多越苦,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
萧祁昱咬着牙拼命的往前划,牙关不知道什么时候咬出了血,血腥味直冲他的脑海,让他一阵阵的昏眩,他在这昏眩中使劲的想,想沈郁,想他的一生。
他的一生并不长,可这不长的一生,沈郁填满了他的角角落落,每一个片段里都有他。
爱他、恨他、想他、念他,忘不了他。
他这一生孤寂,出身低微,不受父皇宠,没有母亲照顾,不受兄弟待见,无权无势无后台,原本可以冷静寂寥过孤苦一生,是沈郁硬是cha、进了他的生命里,给了他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给了他地位,权利,给了他亲qíng、爱qíng,是他彼时一无所有薄qíng寡暖的记忆中,最为出彩的一幕风景,是他一无所有生命里的唯一亮光。
倘若沈郁对他不好,那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对他好过了。倘若沈郁不爱他,那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爱过他了。
沈郁是他疲累至极想要奔回去的河岸,是他死也要回的家。
第100章
沈郁如萧祁昱说的那样,萧璟没有把他当祖宗供着,他不仅想要知道萧祁昱去了哪里,还想要他手里的兵符,前者沈郁不知道,后者沈郁当然不肯给他,别说兵符不在他手里了,就算在,他也不能给他,给了他,他也就死期到了,沈郁在城墙上时想过死,可现在被萧璟这么bī着已经不想死了,凭什么要死呢?那么多的人为了他都死了,他怎么还能死。
所以他在牢里吃苦头了,鞭打,沾着盐水打,尽管这样,沈郁还是不肯说,萧璟看着他很奇怪:“皇叔,你何苦呢?我现在已经攻下京师了,我那个三弟已经没有用了,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能够找到他的。”
沈郁看了他一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萧璟嘴角微微的扭曲了下:“他活该!他当年没有杀我,是他太没用。”不要怪他没有兄弟之qíng,皇家的人哪儿有兄弟qíng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沈郁反驳不了他,他说的对,当年就应该杀了他的。萧璟掉过头重新看他:“皇叔,我那个三弟必死无疑了,你辅佐我吧,你把兵符给我,我立刻放你下来,给你一块封地,让你颐养天年,你也不用吃这皮ròu之苦。”
他说着指了指沈郁的身上,沈郁身上很疼,沾着盐水打的,这刑部想出来的刑法确实够毒辣的,不过刑部尚书也没有好过,他是他的人,理所当然都受了刑。萧璟是个疯子,不顺着他的人他都想杀了,所以更何况是他呢。
沈郁使劲的吸了口气道:“天下都在皇侄手中了,还需要要我的兵符吗?”
这句话是讽刺他,萧璟眉目一狠:“皇叔,你若真心辅佐我,我也奉你为上宾。”沈郁看着自己手上的锁链失笑,要是在没有踹他之前,他也许还会相信他这句话,可现在有什么好说的吗?
萧璟也没有想把他奉为上宾,他不过是想要他手中的兵符罢了。所以萧璟也直截了当的问道:“皇叔,你早点儿jiāo出来吧,jiāo出来好少受点儿苦,跟随着你的那些大臣也少受点儿苦,你就算不想想你自己,你也要想想他们对吧。”
沈郁沉默,不再说话,他听着林昭玄的哭喊声了,也听到户部尚书李靖宇的哭声了,因为整个国库都是空的,萧璟恨死他们了。
沈郁闭上了眼,他当然也怕疼,他这辈子锦衣玉食,从没有吃过苦,哪怕是最后守城的这些日子,也是他们护着他,没有让他受过一点儿苦,那一个一个死在他身边的人,姐姐、姐夫、邢进、周季苍、何元、周宇、小福子、周相……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从他眼前飘过,满城的鲜血,沈郁睁开了眼:“皇侄,你不用再在我身上làng费时间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萧璟看他这张嘴确实很硬,这是真的不想告诉他虎符在哪了,终于羞恼成怒:“既然如此,那沈郁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终于不再叫他皇叔,看到沈郁看他,萧璟冷笑了下:“你以为我真心叫你皇叔吗?你不配,你是我们萧家所有人的敌人!你是我们萧家江山的蛀虫!你跟你的父亲一样该死!你们父子俩祸害我们萧家江山至此,早就该碎尸万段了。”
沈郁的眼神冰冷起来,他亡城是他自己无能,可萧璟不该侮rǔ他的父亲!是他父亲打下了萧家的江山!
萧璟看着他这种眼神笑:“你不用这么看我,全天下的百姓都盼着你死,你早就该死了!我也真是没有想到你还能活到今天,我那个没有用的三弟怎么没有将你杀死呢?也难怪,他就算是姓萧也是个宫女生的,没有大志,不记得我们萧家的大仇!他不记得,可我记得,你们父子俩人毁了我们萧家百年的基业,这么多年我每时每刻都想着除掉你,今天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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