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元槿还qiáng撑着努力睁眼往前看。到后来,实在支持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蔺君泓看她已经沉入梦乡,就将前行的速度放慢了点,免得颠得她睡不好,再半途醒来。
马儿跑得慢了之后,马蹄踏地的嘚嘚声就也轻了许多。
这时,女孩儿睡梦中的轻轻呢喃声就显现了出来。
蔺君泓初时没有在意。而后发现了,便侧耳倾听。待到辩个分明后,不由无奈苦笑。
“骗子。”
“不是一次?”
“大骗子。”
听了她的梦话,蔺君泓终是忍不住,边拉着缰绳边抬指戳了戳她脸颊。
这小丫头真是……
每次做梦的时候梦到他,都没一句好话。
虽然……
嗯。确实是他半途反悔在先。
不过,那种时候还能忍得住的话,都能超凡脱俗地去当圣人了。
端王爷听着自家娘子梦里谴责他的声音,心里却是十分受用。他一脸餍足地骑着马,慢慢悠悠地回了榆安。
第二天一早元槿醒来的时候,蔺君泓已经出了门。
这些日子来,他要顾及的事qíng太多,事务极其繁忙。
不过,临走前,他已经将元槿今早的早膳给安排好了。
原先两人一起住在端王府的时候,都是一起吃早餐的。所以元槿的喜好,他已经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元槿也没法闲着。
昨儿被他折腾得太久,起chuáng的时候腰还酸着。
她黑着脸把那家伙暗里再次臭骂了一通后,想想他昨天说的那些话,又有些心软了。
两人刚成亲不太久。他在这上面的需求又一直很qiáng。平日里夜夜都要在一起的。哪像现在,隔了好几天连面几乎都没见着。
旱了那么多天,嗯,他肯定也是忍不得了。
不过……
就算这样,也没必要非得在外头啊!万一真来个人看到了,怎么办?
元槿转念思量了下,又气闷起来。
只是没捞着怨念多久,就有新的事qíng需要她去做了。只能将这些心思暂且搁下。
如今皇帝住进了许家的别院中,那处地方就自然而然地被皇上定为了皇家的别院。
那个宅子本是许大人过世的父亲留给他的。
许大人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地,传了出来。旁的地方不晓得。在平安镇和榆安县,倒是人尽皆知了。
文武官员每日里都往皇家新的别院去一趟,向皇上禀报诸项事宜。
权当是早朝了。
这日,就迁都一事,皇上又再次重申了,非豫州不可。
下朝的时候,许多人不免jiāo换了个眼神。
无奈而又无法理解。
贺太师和同僚们道了别后,回了平安镇。
因为贺重凌在地震中伤到了,所以贺家人住在镇子上。
贺太师看过了贺重凌,就遇到了繁盛。
因为贺重凌与端王爷的关系一向不错。看到繁盛每日来照顾探望贺重凌,贺太师也没多想。
悄声问过了繁盛,蔺君泓现在的去处。贺太师脚下一转,趁着没什么人留意到,转去了蔺君泓所在的屋子。
蔺君泓正吩咐着繁兴一些事务。看到贺太师来了,就让繁兴在屋外守着,而后请了贺太师坐下。
贺太师知道蔺君泓事qíng多时间紧。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不宜在蔺君泓这里待太久。免得被人留意到了。
故而一落了座后,贺太师就单刀直入地说起了来意。
“陛下这次要迁都豫州,可是与那个位置有关系?”
蔺君泓显然早就料到了他会说这样一番话。
听闻之后,蔺君泓神色并未有什么波动,平静地“嗯”了声,说道:“或许吧。”
贺太师的脸色微微变了。
他沉吟了下,还是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莫不是,还真是这位?”
望着蔺君泓,他竖起了三根手指。
无怪乎他这么想。
皇上执意要迁都豫州,不肯在冀州,已经隐隐地透出了一个意向。
——他不信任太子。
冀州的知州童大人是陆大学士的门生。
而陆大学士,则是太子妃的亲祖父。
皇上不肯迁都冀州,许是和此有关。
至于由豫州想到三皇子,是因为那里紧挨着三皇子的封地。
蔺君泓明白他的意思是指三皇子,笑道:“或许是他。”
贺太师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其实,他教了皇上那么多年,怎会不知道皇上的xing子?
皇上属意三皇子的事qíng,他早已看了出来。
只不过皇上一直没搬到明面儿上,所以他也不曾说出口罢了。
而且,他的心里也存了一丝的侥幸。总想着,若皇上哪天想通了,换一个人选也好。只要不是三皇子。
三皇子其人,十分多疑。
比起今上来,更甚。
若他成了上位者,那往后百官和百姓的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太子虽喜好不妥当,但其他方面,特别是在政事的处理上,算是不功不过。
总体来说,三皇子,还不如太子。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蔺君泓和贺太师的看法有些不一样。
“他选人,自然选他信得过的。旁人觉得好坏,与他无关。”
蔺君泓这话说得平淡至极,但是贺太师听了,却如惊雷在耳边炸响一般。
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问道:“莫不是,”他竖了一根手指,“这位坐不住了?”
蔺君泓见他问起太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起了自己在路上坐了太子车子后的发现。
“那里有把摇椅。粗看之下,许是太子不思进取,与人玩乐时所用。所以,等闲人不会再去看第二眼。”
也正因为旁人都下意识地这样以为了,所以,很容易错过一些事qíng。
比如他。
他虽然当时觉得太子将那东西放在车上有些碍眼,却也没深想。
若不是虹日特意提醒,怕是不会特意去留意。
蔺君泓又道:“但是细看的话,摇椅扶手上有个极其不明显的机括。里面或许藏着东西。”
贺太师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
他沉吟半晌后,将声音压低问道:“王爷觉得,像是什么?”
“不好说。”蔺君泓轻叩着椅子扶手,道:“许是匕首。又或者是两三寸长的短刀、短剑。”
端王爷自小师从各个领域的名人大师。学的又杂又多,关于机括和武器之类。
这些贺太师并不懂得,但他知道,蔺君泓在行。
蔺君泓既是如此说出了口,就是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饶是贺太师见惯了大场面,听闻这话后,也不由得恼恨太子的所作所为。
将皇上请入他的车中,到底意yù何为!
贺太师正要击案开口,却望见了蔺君泓带了凉薄之意的眼神。
他顿了顿,转念一细想端王当时的处境,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
——如果当时端王爷没有发现,如果后来没有发生地动,太子会不会真的出手?
那么太子是如何打算的?
刺伤陛下?
然后呢?
嫁祸王爷!
只是……他何来的如此大把握能够嫁祸王爷……
贺太师越想越心惊。
他总觉得这事儿上少了关键的一个环节,可是又想不出究竟是什么。
蔺君泓见贺太师那么沉稳老辣的都神色骤变,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
“老人家不必担心。事qíng既是还没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那路子,就还有的改。”
贺太师听了他慢悠悠的语调,看他好似不当回事,也是来气。
他重重地拍了拍椅子扶手,说道:“王爷既是知晓了,总该有所打算才是。这样任由旁人给你急着,你自己不争取,有用?”
“有用无用,也得时机到了才行。”
蔺君泓目光陡然凌厉起来,望向贺太师,“有时候看似时机到了,实则未到。若贸然qiáng求,结局如何?”
贺太师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后,猛然起身。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贺太师刚刚走出屋子,就遇到了前来寻找蔺君泓的元槿。
贺太师知晓,他在蔺君泓这里的时候,如果是旁人过来,四卫定然就会拦着了。
没拦着,说明他们早已得了吩咐不必如此。
难道王爷的一切事qíng都不用瞒着这位年轻的端王妃?
思及此,贺太师不由细细打量她。
说起来,他统共也没见过几回这位邹家的姑娘。
要说漂亮吧,这姑娘……
呃,还真的是非常漂亮。
不过他们这种人家,看人当然不会只凭容貌。
但要说她特别吧,他是没瞅见这丫头哪里不一样了。
偏偏自家孙子这辈子只提过一次想要成亲,还是和她。
自打那一次没成之后,就再没提过这一茬。
贺太师有时候还想着,会不会是那小子还没放下这端王妃?
瞧着又不像。
自打王妃成亲后,平时遇见了,那小子连个正眼都不往王妃这里瞧。
想必是放下了吧。
贺太师快速思量了番,之前刚刚遇到元槿的时候,因为贺重凌婚事不成而心里升起的那点不舒服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他面色平静地朝元槿唤了声“王妃”,便大跨着步子往前行去。
贺太师旧居高位,轻易不表露心思。
元槿从他刚才的微微一顿里,根本什么都没看出来。
和贺太师道别后,元槿便撩了帘子进屋,去寻蔺君泓。
经了昨日里的那几个时辰后,两人这才是第一回清醒着见面。
蔺君泓神色如常,上前迎了过来,握了她的手轻声问:“怎么样?身子可还舒服?”
反倒是元槿。
之前她想着一定要气势汹汹地讨伐他一番。如今真见了面,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是先羞红了脸。
她下意识地就反驳道:“什么舒服不舒服的?哪有什么不舒服的。”
蔺君泓看到她脸红红的模样,抬指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轻笑道:“还嘴硬。早晨我起来的时候,你迷迷糊糊地搂着我不让我走,还抱怨我,说腰酸不想走路,还说要我抱着你来平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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