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注视下,心里仅留的那点不安也消失殆尽。
——有他在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惧。
元槿微微笑着,好似周遭的一切都和她再也无关。只需要盯着那一人,一直一直前行,便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她凝神静气,气度端庄的往前行着。
蔺君泓一直凝视着她,直到元槿走到他的身边,他方才收回视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清冷的望向百官。
……
礼毕之后,元槿不慌不忙的回到寝殿中。
一进了自己的屋子,她就再也忍耐不得,当即急急的唤了人来,将她身上繁重的凤冠和衣裳尽数除去。
待到只着中衣的时候,元槿到底是身上舒坦了许多,忍不住喟叹道:“还是这样子好。”
樱桃边给她揉着肩,边道:“娘娘,您这是不知足呢。多少人想累上这么一遭,都不能够。”
元槿笑而不答。
旁人羡慕她这个身份,她又何尝不羡慕旁人的一些好来?
只不过,有了最关系最爱护她的人,那么,只要和他能够一直在一起,旁的她倒是不去计较那许多了。
元槿没有开口,旁边秋实倒是接了话:“即便旁人想要累上这一回,那是旁人的事qíng。我只知道咱们娘娘这一回是真的累得不行了,就够了。管他旁人作甚。”
元槿笑道:“秋实这话好。”
孟嬷嬷这个时候也走进了屋中,恰好听闻这几句,便道:“娘娘身子乏了?要不要让人准备浴池里的水,好好泡一泡?”
若是往常,元槿定然连声道好了。
可是今日不行。
她有个习惯。亦可以说是,有个毛病。那就是泡了热水澡后,特别容易犯困。有时候恨不得泡着澡就睡着。
所以,热水澡后,她经常是全身倦懒,一动也不想动。
如今听闻了孟嬷嬷的建议,虽然知道她也是好意故而说起这个,元槿仍然是摇摇头拒了这个打算:“罢了。等到晚上再说吧。”
今日还要举办晚宴,与百官和命妇们同庆这个极好的日子。
她可不能一下子睡了过去。那也是要误事的。
孟嬷嬷倒也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听闻后,知道元槿的顾虑,便道:“我寻huáng嬷嬷来。”
葡萄听了,笑着说好,“huáng嬷嬷来了,娘娘就不必这样遭罪了。”
秋实也在旁说道:“您老快点儿。咱们娘娘可就等着huáng嬷嬷了。”
这位huáng嬷嬷,是宫里头的一位老人。当年是跟在徐太后身边的,照顾过蔺君泓不少日子。后来因为犯了些错儿,被贬到浣衣局去了。
蔺君泓即位后,将她调了出来,管理宫里的一些简单事务。
元槿听闻huáng嬷嬷是当年蔺君泓身边的旧人之一,就让huáng嬷嬷到了她的宫里来伺候。
期初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太大感觉。毕竟许久不在寝殿里伺候了,huáng嬷嬷开始的时候有点不太适应,所以一切都从头开始学着。
元槿平日想起来的时候就会问上几句。只是两人接触极少,而且,huáng嬷嬷也确实是多年未和蔺君泓相见了,关系也疏远了许多。更何况她现在做事并无出挑之处。所以,元槿也未曾太过提拔她。
不过,有一回元槿被蔺君泓折腾的太狠了,腰酸背痛的时候,huáng嬷嬷倒是出了大力来帮忙。
彼时元槿还在梳理着后宫里的人员名单。
其实,经过了三皇子闹的那一出后,宫里头伺候的人早已换了许多。不过,总还有些人,许是那么不得力的,又或者是先皇身边的,都还留在这里。
这就需要慢慢挑选出来了。
或者让他们去往十分不重要的位置上继续做事,或者是让他们出宫去。
而后,再挑选出来合适的人留下来,若有能力出众者,便提拔到更好的位置上。
元槿当时腰酸得很,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怎么坐,都觉得身子不得劲儿,恨不得有个什么东西垫着脊背才舒服。
许是她不时挪动身子的坐法让huáng嬷嬷留意到了。
huáng嬷嬷就上前来行礼问安,而后小心翼翼的说,她懂得一些推拿之法,许是能让娘娘身子舒服一点。
平日里的时候,蔺君泓无事了就会给元槿按揉一番。
元槿知晓推拿得当的话,身子会十分舒适,就让huáng嬷嬷试着按一按。
谁料,她的手法竟然很好。
过了一炷香时间后,元槿便感觉身子松快了许多,再坐正了身子来做事的时候,已然没有之前的酸软之感了。
元槿大喜,就让huáng嬷嬷帮忙在她殿里做些收拾东西的杂活儿。
只要能进了屋里伺候,也算是她屋里颇为得用的人之一了。
huáng嬷嬷这便腰杆挺直了些,做事愈发麻利起来,xing子也开朗了许多。平日里无事的时候,还会寻些听到的宫里的趣事来说与元槿听。看到元槿身子乏了,不用元槿开口,她就会主动过来帮忙推拿。
日子久了,但凡元槿身子不适,葡萄她们几个就会想到去叫huáng嬷嬷过来。
如今说起她来,也是因为如此。
元槿听闻,自是赞同。而后想了想,她又将人尽数遣了出去。
“你们都去歇着吧,留秋实一个在外头伺候就行了。”元槿吩咐道:“晚上还有许多事要忙,少不得要更累一些。如今不休息好了,到了晚上,如何熬的过去?”
她这话说得在理。
晚上宴请的时候,百官和命妇都在。规矩也多,礼仪也多。不只是主子们忙和累,身边伺候的人,更是累到不行。
思及此,孟嬷嬷她们到底没有再坚持。让秋实守在外面,她们就先行休息去了。
元槿拢了拢衣衫,看火盆里的炭还燃着,屋里暖烘烘的,根本不需要再多加衣裳。
她就这样只着中衣,散着发,拿了一本书到窗边去看了。
不多时,有一双手抚在了她的肩上。
元槿如今正看着一本话本。
说实话,身为皇后,看似身份尊贵了有许多不便,其实也是有许多好处的。
比如,看书。
宫里藏书之多,是外面的人家远远比不上的。
即便当初京城出了事,宫里人往外撤的时候带出来的书籍不过是原本藏书阁的十之三四罢了。但是,宫里有专门负责购置书籍的文官。
有了带过来的这一部分,再加上来了冀都后零零散散又收回来的一些,还有又购置的那些,如今藏书阁里的书,数量还是十分可观的。
就连藏书极丰的顾家,书籍数量和宫里相比也是完全不够看。
最让元槿欣喜的是,宫里书籍的种类也是十分繁多。而且,居然还有话本。
其实元槿平日里也不太看话本。不过,累了的时候,拿一本话本过来捧在手里随意翻阅,倒是一件颇为惬意的事qíng。毕竟看这种书,不用太费脑子。而且看着还很有点意思。
元槿如今看的这一本话本,写的倒是不错。并非寻常的什么书生小姐的故事,而是讲的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
因为看到了高cháo部分,元槿被书中家族的命运牵动了心弦,看的有些入了迷,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肩膀正被人轻轻揉着,她也顾不得说那许多的话了。
元槿双眼紧盯着书册,随口说道:“huáng嬷嬷来的好快。今日颇有些乏了,多用些力也无妨。”
平日的时候,元槿做了类似的吩咐后,huáng嬷嬷一般都会应上一声,表示知道了。
今日元槿说了后,身后却是半天都没有应声。
元槿看的入了迷,就没在意。
左右她jiāo代那些话之后肩膀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让她十分舒服,显然背后之人听到了。既是如此,就也没去留意有甚不同。
元槿双眼紧盯着书册内容,心中十分感慨。
书中人物的命运实在坎坷,让她心生感叹之余,又忍不住去想着下一步究竟会怎么样。
不知不觉,又翻了许多页过去。
元槿这回看完了又一页后,方才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背后的那双手,忽然止了动作,未再继续了。
元槿想着好像已经过了不少时候了,许是huáng嬷嬷累了。便未再多要求什么,只是说道:“多谢嬷嬷。嬷嬷许是累了吧,不妨回去歇息会儿,晚上还有事qíng要做。”
谁知还不等她回过头去看一眼,背后就响起了一声轻笑。
“敢qíng我在这里费了这么多的功夫,你就只当是huáng嬷嬷了?难不成,你竟是连我也认不出了?”
元槿翻着书页的手猛然一顿,而后大惊,回过头来。
那唇角含着一丝笑意,侧倚在了窗边的,不是蔺君泓又是哪个?
元槿又惊又喜,赶忙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忙到很晚么?我以为你会直接去晚宴的。”
蔺君泓初初举办登基大典,按理说可以稍稍休息下。可是朝中事务颇多,他又不愿占用晚膳后和元槿共度的时光,所以一般就在白日里将事务全部处理完。
今日亦是如此。耽搁下的事务他打算尽数处理完毕,因此和元槿说,或许暂时无法过来了。
听闻元槿这样问,蔺君泓的唇角闪过一丝苦笑。
“莫不是在赶我去做事?”蔺君泓探身过来,半搂着她入怀,“我不过是做事到半途忽然很想你,所以想要看你一看。谁知……”
“谁知你费心费力讨好了我半晌,我却半点也未察觉。”
元槿笑着接了口,将手中书册随意的丢到一旁。
她走到蔺君泓跟前,挽着他的手臂,将脸颊靠了过去紧贴着,笑着说道:“全都是我不对。你罚我吧。怎么罚都成。”
“哦。怎么罚都成?那我将你这本书收了不准你看,如何?”
蔺君泓轻笑着,伸出修长手指,用两指将那书册给夹了过来。而后手腕一翻,拿在了手里晃了晃。
元槿脸色瞬间变幻莫测。
说实话,那书里人物的命运,她还关心的很。还想要继续看一看。
可是……比起这些来……好像自家夫君在她心里的地位,嗯,应该更高一些?
元槿心里万般挣扎着,不甘不愿的点了头,喃喃说道:“好的。”
一看到她那恋恋不舍的模样,蔺君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低笑着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发顶,而后探指捏了捏她的耳垂,轻哼道:“怎么?就那么不舍得?”
元槿心事被他戳穿,只能gān笑,“没有,只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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