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到了那一次的端午节,元槿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和端王爷的第一次见面。
思及那时候他那仿若老学究一般的古板话语,元槿忍不住失笑。看上去他也不像是那种刻板的人啊,不知怎地,那天竟然会说出那些话来。
看看如今,再回想当日。不知何时开始,她对他的感观早已与当时大不相同了。
元槿正兀自思量着,chūn华已经进屋来禀:“姑娘,长公主刚刚遣了人来说,今儿晚上全府一同用晚膳,欢迎姑娘入府居住。”
元槿有些惊讶。
她都来住了好些日子了,突然说要欢迎她的到来……
就算是延迟,这延迟的时间也真够久的。
不过,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事qíng,她也不会自我陶醉到真的以为这宴席就是为她准备的。
于是问道:“等会儿一同用膳都有谁?”
chūn华细数道:“长公主和驸马都在家中。还有小郡主。小皇孙已经被太子府接走了。姚先生应当不会赴宴,不过,端王爷还没走,应当是一起去的。”
听了这个消息,元槿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杨驸马和那个侍女莹珠。还有自己的那方帕子。
要知道,长公主一向不太喜欢她。没道理办个晚宴还要叫上她,特别是在姚先生没有应允参加的qíng形下。
小郡主杨可晴再喜欢她,也拗不过长公主去。毕竟长公主在女儿的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
所以能说动长公主叫她同赴宴的,必定是驸马或者那个贴身侍女了。
元槿稍稍稳了稳心神,轻舒口气,面上带出了几分笑意。
那些人,肯定想着一会儿突然发难,想要看她出丑。
她就更要以最好的jīng神状态来应对了。
一路上过去,元槿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做了许多设想。
万一端王爷的安排有了漏dòng,她该如何应对。
又万一,端王爷那边出了岔子没能成事,她该怎么来改变当时的qíng形。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对方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来发难。只能独自猜测着,做着打算。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院外。
元槿停下步子缓了缓,这才迈步入内。
她的院子较远,来得最晚。其他人已经落了座。
屋中设了两张桌子,男女分开。
杨驸马和端王爷在一桌,杨可晴跟着长公主在另外一桌。
元槿进屋后,向着众人行过礼后,便被杨可晴拉着坐到她的身边去了。
“槿姐姐爱吃什么?你和我说,我帮你点。”小姑娘握着元槿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她刚要唤过人来吩咐一通,被长公主淡淡看了一眼后,立马住了口。坐到椅子上,规规矩矩地挺直脊背端正了身子。
元槿知晓长公主对杨可晴十分严厉,便安抚地朝她笑了下。
小姑娘泫然yù泣的表qíng这才松动了点,甚至露出了一点点的笑容。
长公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饮一点酒。眼看着菜上来了,就吩咐人斟酒。
到了元槿这里时,元槿赶忙婉拒。
面对着长公主不悦的眼神,她只能坦言说道:“我不会喝。喝一点就容易醉。”
长公主嗤了声,“这么娇气。”却也没再bī着她。
只因长公主想了想后,觉得这姑娘既是可晴的伴读,不会饮酒也是好事。不然,没得带坏了她的乖女儿。
长公主便和杨驸马、端王爷隔着桌子遥遥举杯。
说实话,长公主是个颇会享受生活的人。她吩咐人准备的酒席,饭菜都色香味俱佳,极其可口。
元槿觉得,单凭有这么多的美味,自己这一趟来的也是值了。
就在大家正尽兴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迈过门槛儿的时候,身子晃了晃,竟是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幸好守在门边的秋实伸手拉了她一把,这才幸免于难,没有真的倒地。
长公主不悦,寒声道:“什么事?”又冷冷地朝那边瞥了一眼。
来人噗通一下跪到地上,身子瑟瑟发抖,颤着声音说道:“婢子在整理物什的时候,发现了、发现了一样东西。不知该不该给长公主说。”
长公主还没开口,端王爷淡淡接道:“既是不知该不该说,应该悄声问过了再决定要不要开口。你既是已经贸然闯过来了,难不成,还能堵了你的嘴让你把刚才的话憋回去不成?”
他轻嗤着,语气十分鄙夷地道:“你既是拼死想讲,也没人会拦着你。赶快说了吧。”
来者正是莹珠。
她不敢抬头去看端王爷,也不敢违背端王爷的意思。只是悄悄朝长公主看了眼,神色十分忐忑且无奈。
看自己的侍女憋了半天也没讲出重点,长公主的话语里也透出不耐烦来,“是什么东西?”
“回、回长公主。是一方帕子。”
“帕子。”
长公主将这两个字重复着再念了一遍,忽地大怒,扬手把酒盅砸到了莹珠身上。
“帕子这东西,到处都是。你为了这么个东西来搅乱我的宴席,究竟是何居心!”
莹珠十分委屈,泣道:“这帕子是在驸马爷的chuáng头上找到的,婢子才特意来问一问。”
她快速地睃了元槿一眼,大声到:“因为,这东西、这东西分明是邹姑娘的!”
任凭哪个女子听到自己夫君的chuáng头上有别的女人的东西,都无法忍受。
更合况是长公主?
蔺君澜扫了莹珠手中之物一眼,扭头问元槿:“这是怎么回事。”
是陈述句,并非疑问语气。
莹珠哽咽着说道:“听说,邹姑娘今天中午来过院子。不知是不是那时候落下的。”
听了这话后,元槿再看到莹珠哭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她今天中午确实来过院子。可是,她是陪着杨可晴过来的。
杨可晴里里外外地跑着,找东西,放东西。
但她一直在院里柳树下的石桌旁坐着,根本没往屋里走。
就连这么一趟都能当做别人的借口和说辞,这让元槿心里头莫名地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来。
“你怎么就知道,这是邹姑娘的?”
长公主的话语里带着疑惑和怀疑,语气生硬地问道。想了想,又朝莹珠招了招手,“过来说话。”
莹珠就将元槿手帕的特点讲了出来。又走到长公主身边,特意指了帕子边上的木槿花图案给长公主看。
元槿本就和长公主坐了一桌。
她遥遥地看着莹珠手中的帕子,心中一动,不敢置信地望向蔺君泓。
蔺君泓这时候刚好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
端王爷举起酒杯,朝她扬了扬。
元槿不禁笑了。想想这个时候时机不对,她忙侧过脸来垂下眼帘,止了笑,端起茶来饮了几口。
但是长公主那边,却没那么云淡风轻。
长公主的脸色已然铁青。
她将帕子猛地一掷扔到地上,扬声质问元槿:“我好心好意让你来府里陪伴可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蔺君泓眉目骤冷,“什么‘报答’?长公主这话未免太过。”
若是以往,蔺君澜也就和弟弟解释一二了。
可这个时候,她的脑中只有别的女人勾引自己夫君的事qíng,哪还想得到其他?
偏偏杨驸马还在旁煽风点火,“可澜,你要相信我。虽然邹三姑娘几次三番主动与我说话,但我从未理睬过她。这帕子,我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放过去的。”
长公主丝毫都不理会他,只直直地盯着元槿,冷声问道:“说!你把帕子放在驸马枕边,究竟是何居心!”
元槿默然不答。
长公主更怒,拍案而起。
这时候,一个娇嫩的声音忽地响起,“咦?这帕子好像不是槿姐姐的啊。”
说话的正是杨可晴。
刚才被丢到地上的手帕,刚好落到了杨可晴的脚边。小姑娘好奇心盛,当即把那手帕捡了起来,仔细端详。
杨驸马当即说道:“不可能。府里又没旁人用这种,不是她,还是谁?”
“驸马这话说的,我不赞同。”元槿挺直了脊背,说道:“有些事qíng,不是只有‘一’或者‘二’两种答案。或许,还有其他的可能。”
语毕,她朝长公主行了个礼,认真说道:“长公主若是不信,尽可以将chūn华秋实叫进来细问。”
chūn华和秋实都是长公主派过去的人。长公主颇为信赖她们俩。此刻闻言,便即刻让两人进屋细看。
两个丫鬟仔细端量过那方手帕后,异口同声地答道:“这帕子虽然像是姑娘的,但,其实不是。”
得了这个答案后,长公主脸色稍霁。朝元槿随意地点了下头,示意她不必紧张了。
然后,长公主质问莹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莹珠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盯着那方帕子,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东西竟然不是邹姑娘的。
下午去假山处寻的时候,她拿到帕子一看,见上面有个木槿花,和杨驸马商量过后,就怀疑上了元槿。
毕竟府里面以前从来没有人用这个当做绣纹。如今邹姑娘住进来,头一次见到这种帕子。
莹珠还借机去问过了chūn华和秋实。得到证实“邹姑娘的帕子上确实喜欢绣这个图案”后,她就感到愈发证实了他们先前的猜测。
——在旁边偷听的人,果真就是元槿。
只是他们行事匆忙,又遮遮掩掩的,根本没机会细看那手帕。那木槿花的花瓣究竟是什么形态,枝桠又是怎么伸展的,哪有仔细看过?
但杨可晴和chūn华、秋实就不同了。
她们三人是真正和元槿走得近的。一个因为是好友,两人是因为贴身伺候。她们看元槿的手帕,可是比旁人的机会多得多。
虽然莹珠手里头的这个也是锦缎帕子,上面也绣了木槿花。但,分明不是元槿的。
接连三人都证实这帕子并非是元槿所有,杨驸马和莹珠的脸色顿时五彩缤纷起来,极其好看了。
尤其是莹珠。
杨驸马倒也罢了。能从这个事qíng里摆脱出去。
但她是将东西拿过来的人,又是一口咬定这东西是元槿的。怎么看,始作俑者都是她。
可是,东西是她从假山后拿过去的没错。安排这一切的人,却是驸马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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