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委屈。
她昨天一直等槿姐姐来和她一起睡。结果,没有等着。
真的是又伤心又担忧。生怕槿姐姐送小舅舅过去的时候,半路出了意外什么的。
因为,她忘了告诉槿姐姐了,舅舅一向不准外人进他的院子!
如果贸然过去了,下场会很惨!
元槿看出了杨可晴的担忧。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讲出说话,说她在端王爷的卧房里睡了一个晚上……
嗯。估计要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了。
即便什么意外都没发生。
这时候蔺君泓的声音淡淡地飘了过来,“昨晚繁盛安排她在隔壁院子住下了。离得太远,天又晚了,自然不方便再去找你。”
杨可晴想了想,是啊,那时候天都差不多黑了。如果槿姐姐再过去寻她,怕是要走很长一段夜路。那可不安全。
这样一琢磨,小姑娘立刻想通,就没再纠结这事儿了。
元槿忍不住横了蔺君泓一眼:谎话说得真顺溜。也不知练过多少回了。
蔺君泓一挑眉:不说谎话难不成说实话?要不然,告诉她实qíng?
元槿登时萎了,蔫蔫地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蔺君泓踱步到了她身边,轻叩她跟前的桌案。
待到女孩儿抬起头来看他,端王爷无声地说了句:多谢。
谢的便是昨晚她过去照顾他。
元槿没料到端王爷会给她道谢。虽只轻轻回了句不用客气,唇角却忍不住微微扬了起来。
因着穆效突然归京,几人都将这两日的事qíng尽数推了。如今看着蔺君泓要送元槿她们去公主府,少年们索xing相邀用去送。
仆从们备车备马的时候,杨可晴和蔺松华又跑到有趣的院子里玩去了。
少年们无意间聊起了穆效归京的事qíng。
原来,穆效这次从军,是在陶将军麾下,任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陶将军处处刁难他,偏偏遇到他偷懒或是无端旷工的时候,不责罚他。只不过遇到有重要事件时,从不让他参与其中,问过他的意见后,也从不会采纳。
穆效也看出了陶将军的刻意。气闷之下,跟对方较上劲儿了,索xing以身子不适为由,请了个很长的假期。
结果,陶将军肯了。听说他要回京看病,也不阻止。
将军都答应了,还有甚不可的?
穆效索xing回来了一趟。
顾青言说穆效傻,“他当着你的面不斥责你,待你一离开便背后捅你一刀,你待如何?”
将士随意离开,若往重里说,那可是有罪的。
穆效梗着脖子哼道:“是他准了的。若他责罚我,他也捞不到好儿去。”
“当着你的面自然是准了的。如今你跑那么远,哪知道他又是怎么样的说辞?”许林广道。
葛雨明沉吟,“若是在那里实在不成,你说一声,我们都想想法子,让家里的长辈们加把劲儿。或者是把你调到北疆跟邹大将军去,或者是把你往南边挪,跟着我爹。再不然就去东边跟着你爹你叔叔。最不济,也可以先回京,军功往后有机会了再去挣。”
“咳。谁想到那个姓陶的那么烦人?”穆效气闷,用手拂了拂脑袋,恼道:“要不是那个时候时机太巧了点,不然的话,哪有他上去的份。”
元槿有点没弄明白,轻声问身边的蔺君泓:“什么时机太巧了?”
她开口的时候,刚好少年们都停了一瞬,所以,这话被他们都听了去。
他们怕蔺君泓心里不舒坦,想要帮忙回答一两句。
蔺君泓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
而后,端王爷想了想,亲自给元槿大致解释了下。
当初陶将军不过是个副将。受了伤后,在京养着。待到伤好的时候,刚好遇到蔺君泓jiāo出兵权归京,所以,陛下就将他提为将军,去守北疆。
大家没料到蔺君泓竟然能语气平静地和元槿讲出此事。见此qíng形,面面相觑后,看元槿的眼神更是与之前不同了些。
元槿没有留意到他们的神色变化。
她听了那番话后,静了片刻,忽地说道:“这事儿也太巧了点吧。莫不是有人从中作祟?”
这话一出来,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元槿忙道:“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战场和朝堂的事qíng,我哪里懂得?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语毕,终究是难以在少年们愕然的目光下镇定待着,她寻了个借口,找杨可晴玩去了。
她一离开,许林广便开了口:“或许,有的时候,我们被‘所谓的真相’蒙蔽住了也未可知。”
他虽未明说,但在场的少年们都是知晓当年事qíng的,哪还不晓得他的意思?
所谓的真相,便是说,明乐长公主蔺君澜利用手段bī着蔺君泓jiāo出兵权归京的事qíng。
“所谓‘当局者迷’,恐怕就是如此了。”葛雨明说道:“我们只盯着那‘所谓的真相’,却忘了,有的时候,太过于巧合的事qíng,分明不会是巧合。”
当年知根知底的几家都知道是明乐长公主下的手。
这事儿来得太突然,大家措手不及。根本没来得及做任何安排,所以,被恰好病愈的陶志忠抢了先机,成功掌了西疆兵权。
彼时大家都在为蔺君泓扼腕叹息。即便觉得这事儿太巧了点,也只几句话就揭了过去,哪里往别处想了?
毕竟,蔺君澜是蔺君泓的亲姐姐啊。
可如今,一个旁观此事的小姑娘,却一针见血,说出了这事儿太过蹊跷。
她不知端王jiāo出兵权的内幕,不知各方势力的错综复杂,反而看得更清、不用被诸多qíng绪所缠绕。
少年们议论了许久后,顾青言忽然摇了摇头,示意大家止住。他们方才发现,端王爷对此不置可否,并未出言说什么,一直神色淡淡的,好似他们在说旁人的事qíng一般。
大家拿不准他是个什么主意。又暗想蔺君澜毕竟是端王胞姐,不管这事儿有没有可疑,最难过的人,恐怕就是王爷了。
故而少年们没再继续细细研究蔺君澜和陶将军间可能存在的纠葛了。只思量着找到自家老爷子,旁敲侧击地帮忙打听一声。
将要离去的时候,元槿忽然发现,这几个公子哥儿突然对她十分亲切了起来。
全都笑眯眯地主动和她打招呼、一口一个“槿妹妹”叫得欢不说,而且,在她上车的时候,穆效甚至还很主动地帮她撩了车帘子。
这让她受宠若惊,深觉怪异。
蔺君泓察觉了她的不自在。
他敲了敲车壁,等女孩儿撩了车窗帘子看出来,便与她道:“不用紧张。他们都是好意。”
他们这帮人有个特点。觉得你是自己人了,便掏心掏肺地待你好。
之前有了元槿护着葛雨薇的事qíng,他们就已经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了。如今她直击那事的蹊跷之处,直言不讳地和他们讲出来,更是让少年们觉得她与别个不同。
他们最瞧不上的,便是那种傻乎乎地看不分明的人。每每拖了自己人后腿,偏还要摆出无辜的模样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邹三十分护短,顾及着自己人,而且,机敏、聪慧、不拖泥带水。这在京中贵女里,是十分难得的品xing,让他们十分欣赏。
这一来,少年们便是真的接纳她入了他们这个圈子里。
且,一切无关乎端王。
蔺君泓只能拉她一把,让他们对她客气一些、尊重一些。却无法让他们打从心里把她当自己人。
这事儿,可是她自己做成了的。
而后蔺君泓又道:“还有几个这次没能过来。往后你见了,与他们一般随意点相处就是了。”
届时即便他不在场,顾、穆、葛、许中只要有一个人在,她都能融进圈子里去。
这回见面的效果,倒是大大地出乎蔺君泓的预料了。
元槿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他们的两次态度转变是因为什么。闻言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听了他那些话后,依然一头雾水。
去到长公主府的时候,还没到大门口,便可望见府外牵着马的两个少年郎。
元槿在车里,自是没有瞧见。
端王爷当先认出来是邹家大少爷还有表少爷高文恒,登时脸色有些难看。
偏偏穆效这个时候还不知死活地冒出来一句:“邹大少身边那个是谁?看着眼生。不过,瞧上去是个xing子很不错的。”
相由心生。
高文恒脾气极其温和,神色间自是带着这般气度,就连笑容,也是让人如沐chūn风般的和煦温暖。
加上他相貌隽秀,只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顾青言也笑着附和了两句。
只葛雨明有点印象,说道:“好似是永安侯府的少爷。”
葛家和邹家同为武将之家,接触稍微多些,他见过高文恒几次。
其实,穆家和邹家关系也不错。穆效也见过,只不过,让穆效记住比较困难罢了。
少年们这时候是一侧两个一侧三个地骑马护在元槿的马车旁边。那边离元槿车子最近的蔺君泓没动作,这边最近的许林广便策马挨近马车,抬指敲了敲车壁,笑问元槿:“妹子,看看那边的,是你哥哥和表哥不是?”
元槿朝那边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哥哥们,忍不住笑眯了眼,轻轻“啊”了一声,惊喜道:“他们怎么来了。”
“自然是看你来的。昨儿不是没回家么。”穆效笑着应了句后,扬鞭朝拉车的马儿上抽了几鞭。
马车顿时速度快了起来。
元槿一个不防,车子骤然变得颠得厉害。她赶紧缩在车里,稳住身形。
车里传出了蔺松华和杨可晴磕磕绊绊的哎呦呼痛声。
穆效只考虑着让元槿快点和哥哥见面,没料到这一出。眼看着车子快起来后颠簸得眼中了许多,他颇有些讪讪然地嘿嘿笑了笑。
少年们纷纷侧目。
好在原本离公主府大门也不远了。而且,元槿她们一起坐了蔺松华的舒适的小马车,太子府的这个车夫的水平很是不错,没多久就重新控制好了车子速度。
车子渐渐平稳,又渐渐慢了下来、停了下来。
邹元钧没料到这一回竟然看到京中这么多位勋贵子弟。上前来和大家见礼。又将表弟高文恒引见给少年们。
大家正说着话的功夫,高文恒看元槿要下车,赶忙上前一步仔细看着。若不是太子府的婆子扶了元槿下车,看他那架势,恨不得亲自扶了女孩儿下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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