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波làngcháo涌来,一个白衣白发、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坐在làngcháo上,微笑地看着阿念,柔声说:“很痛苦吗?你的父亲和哥哥都抛弃了你。”
阿念认出了他,是那个和小六一起绑架过她的九命相柳。也许因为上次所以的坏事都是小六做的,相柳给阿念的印象并不坏,阿念很紧张,却并不害怕。
阿念问:“你怎么在这里?”
相柳笑,“你说呢?整个大荒都在谈论高辛大王姬,我自然也有点好奇,所以来凑个热闹。”
又是小夭,又是小夭!阿念重重哼了一声。
相柳微笑着说:“如果没有她,你仍是高辛独一无二的王姬,是父王唯一的女儿,是哥哥唯一的妹妹,可是她莫名其妙地跑饿了出来,夺走了你的一切,难道你不想报复她吗?”
阿念紧咬着唇,不吭声。她知道她不该和相柳做jiāo易,哥哥曾恼怒地骂过他是魔头,可是……这天下没有做不成的jiāo易,只有还不够分量的诱惑。
阿念挣扎着说:“我是恨她,可我没想让她死,我只是想一切都恢复到以前。”
相柳柔声说:“我承认我有可能想杀轩辕的王子,但绝不会杀高辛的王姬,我们神农义军绝不想得罪俊帝。”
阿念知道,所以她并不怕他。
相柳凝视着阿念的眼睛,温柔地提议:“你觉得好好折磨她一番,却不取她的xing命,怎么样?”
阿念慢慢地点了下头。
相柳笑,“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你的父王和哥哥应该更偏爱你才对。”
阿念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终于听到了一句顺心的话,她问:“怎么才能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相柳说:“只要你能把她引出来,不要被人察觉,剩下的事qíngjiāo给我。”
阿念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相柳微笑着说:“你是高辛王姬,什么都不缺,难得有一件我能为你效劳的事,我当然很乐意。你也知道我们神农义军的处境,如果日后有可能,希望王姬能帮我一次。”
阿念笑问:“你都不要我发誓,你不怕我反悔吗?”
相柳笑看着她,温柔又郑重地说:“我相信你。”
阿念甜甜地笑起来,“好!你帮我狠狠教训她一番,我日后帮你一次。”
相柳把一枚贝壳递给阿念,“把她引到海上,捏碎这个,我就会赶到。”
阿念收好了贝壳,策玄鸟返回。
小夭一边喜悦地眺望着礁岩上的人影,一边忐忑地走着。突然,一枚小石子砸到她背上,小夭回身,看到阿念远远地站着,冲她挥了挥手,好像要她过去。小夭朝着阿念走过去,阿念却一转身,消失在了树丛中。
小夭蹙眉,回头望了一眼海边,循着阿念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阿念的身影在树林中时隐时现,她自小在五神山长大,远比小夭更熟悉五神山,她的灵力又比小夭高很多,只要她想,甩掉小夭很容易。小夭已经看出来阿念在故意逗引她,不过,她倒要看看阿念究竟想gān什么。
她们从树林里的小道穿过,来到了山的另一面,阿念站在海边的悬崖上冲小夭挥手。
小夭慢慢地走过去,“你想gān什么?”
阿念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小夭一番,表qíng十分复杂。小夭也在打量阿念,猜不透阿念想做什么,就算阿念把她从悬崖上推下去,也摔不死她。
阿念捏碎了贝壳,突然向小夭冲了过来,小夭叹气,“你不是真想把我推下去吧?”她想闪避逃开,阿念用冰剑封锁住小夭的退路,站在了小夭背后。
阿念诡秘地说:“你猜对了!”
小夭想杀阿念,有办法,可她想打过阿念,却没有办法。于是,小夭只能感觉到背部有一股大力袭来,她的身子飞出了悬崖。
小夭并不惊怕,很小时,她就敢站在悬崖边往海里跳了,小夭甚至很享受在落入大海前这一段自由自在的飞翔。
海风chuī起了小夭的青丝,拂起了她身上的绿色纱罗,她像一只蝴蝶一般,张开了绿色的翅膀,飞舞向大海。
小夭舒展了身躯,惬意地眯着眼睛,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
皎洁的月光下,深蓝的大海波光粼粼,一个白衣白发的人仰躺在一起一伏的làngcháo上,他正挑着唇角,笑看着她,就如欣赏一支只为他而舞的舞蹈。
小夭想逃,可半空中,她唯一的方向只能是向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他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接近,就在她以为她会直接砸到相柳身上时,他下沉,她落入了海水中,他双手抓住了她的手,她只能被他拽向海底。
他带着她在海底游动,小夭觉得相柳不可能想杀了她,而是故意折磨,可是她只能忍受。
胸中的最后一口气已经吐完,小夭抓着他的手,哀求地看着他,他不理她,依旧往更深的海底游去。小夭憋得好似整个胸膛都要炸开,她的手上已经没有了力气,手指松口,相柳揽住了她的腰,笑指了指自己的唇,他在说,想要新鲜的空气,就自己来吸。
小夭摇头,以前,她是玟小六,她从没把自己当女人,怎么都无所谓,可现在,她做不到。
相柳唇边的笑意消失,抱住小夭,继续下沉。
他看着小夭,小夭看着他。
相柳加速了下沉,小夭开始明白,面对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九头妖时,高辛王姬的身份并不能庇佑她。
相柳越沉越快,看似至柔的水却产生了恐怖的力量,要把小夭挤成粉末,胸腔好似要炸开,小夭全身都在剧痛。
生与死,只是一个简单的选择。
两人的面孔很近,近得几乎鼻尖碰着鼻尖,小夭只需稍稍往前一点,就能贴到他的唇。
可是,她不能!
小夭觉得海水好像灌进了她的耳鼻,他的唇那么近,那么近……小夭失去了意识,昏死过去。
相柳用力摁着她的头,狠狠地把她摁到了自己唇边,带着她向上浮。
两人浮出了海面。
相柳平坐在水面,曲起一腿,把昏死的小夭抬起,让她俯趴在他腿上,他掌含灵力,用力拍了小夭的后背几下,小夭哇一声张开了口,狂呕了几口水,人渐渐地醒了。但全身酸软,脑袋晕沉,一动不能动,她闭着眼睛,无力地俯在相柳腿上。
休息了大半晌,小夭才真正清醒。她扶着相柳的膝盖,慢慢地撑起了身子,估计因为有相柳的灵力支撑,身下的水像是个极软的垫子,她的动作会让她略微下陷,却不会让她沉下去。
相柳面无表qíng,一直盯着她,却不说话,小夭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在茫茫大海中,四周是无比无涯的黑暗,就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小夭终于开口说道:“本来我是打算,以后见了你,装作不认识的。”
“我体内还有你的蛊,你想赖掉你发的誓吗?”
小夭说:“按道理来说,只能我感应到你,你应该感应不到我,你怎么知道我是玟小六的?”
相柳抬手,把小夭脸上的湿发都拨到了脑后,捧着她的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这就是你的真容?”
“嗯。”
“你很会骗人。”
小六为自己辩解,“不算骗,我是真把自己当成了玟小六。”
“高辛王姬?”相柳冷笑,“难怪当日你突然间死也要就颛顼。”
小夭不敢再吭声了。
相柳的手好似无意地搭在她肩上,手指轻扫着她的脖颈,循循善诱地说:“你说过的话里还有哪些是假的?不如今日一次坦白了,我不会杀你的。”
“我早和你说过,我只说废话,不说假话。”小夭摊摊手,“我喜欢说话,是因为怕寂寞,如果我满嘴谎话,只会越说越寂寞。”
相柳原本已经变得有点锋利的指甲无声无息地恢复了原样,小夭完全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她真正和死亡擦肩而过。
相柳默默地凝望着漆黑的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如一把没有了剑柄的剑,锋利孤绝得世间没有一人可以接近。
小夭也不知为何,明明在水面上,可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沉在了水底,胸口憋闷得很。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湿淋淋的荷包,拿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把五颜六色的药丸,摊在掌心给相柳看,“要不要尝尝?”
相柳像吃糖豆子一样,慢慢地一颗颗都放进了嘴里。
“怎么样?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炼制的,查阅了很多资料,找了好多稀罕药材。”
相柳身上的冷厉骤然淡了,“凑合。”
“还是凑合啊?”小夭简直快哭了,“好多药糙可是种在蓬莱岛上,用归墟水眼的水浇灌,长了千八百年的。”
相柳淡淡说:“你还一直想毒倒我?”
小夭晃晃脑袋,“想我一代毒神,连九尾狐妖都能毒倒,没有道理毒不倒你这九头妖啊!”
相柳不屑地笑,“我等着。”
小夭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和阿念搅到一起去了?”
“不行吗?”
小夭抓住了相柳的衣襟,很严肃地说:“不行!你别再去招惹她了,她被我父王保护得太好,禁不住你这种人的撩拨。”
相柳身子前倾,笑笑地问:“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
小夭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相柳不在意地说:“她还没当你是姐姐,你倒着急地先当起了好姐姐。”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要有一个人先跨出一步,男女之间就不用说了,连父母和儿女都是如此,在儿女无知无觉时,父母就要开始付出。我向来自私,绝不肯做先跨出一步的人,但我和阿念之间,我决定做先跨出一步的一方。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好、多值得,而是因为我父王和颛顼,我愿意为父王和颛顼对阿念先付出。”
“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她能把你出卖给我,就能把你出卖给别人。她这次能把你推出悬崖,下次也许就能把匕首cha进你心口。”
“我知道,所以这种事qíng我也只肯做一次。”
相柳说:“我答应你不再去逗你妹妹,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qíng。”
“我能说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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