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帝说:“让我看看你的手。”
小夭伸出手,huáng帝摸了摸她的手指,拉弓的地方已经结了厚厚的茧子,“小姑娘练箭,怕长了茧子不好看,都会戴上特制的手套,为什么不去找工匠定做?”
小夭笑起来,“我和她们的目的不一样,她们是为了秋天狩猎游玩,我是为了杀人,难道敌人会等我戴上手套再出手?”
huáng帝放开了小夭的手,“防风邶不可能把防风家的箭术传授给你,回头我再给你找个师父。你的灵力低微,弓和箭需要找技艺高超的大铸造师专门为你打造,但这个不急,等你箭术有小成时,我再命人去请铸造师。”
小夭不在意地说:“高辛缺什么都不会缺好的铸造师,回头让父王找铸造师帮我做。”
huáng帝看着小夭的媚眼,淡淡地问:“你父王待你如何?”
小夭的眼睛幸福地眯成了月牙,“不可能有比他更好的父亲。”
huáng帝望向桑林,以少昊的jīng明,不可能看不出来小夭……他有什么图谋吗?huáng帝缓缓说道:“他是一国之君,不要把他看作单纯的父亲。既然生在帝王之家,就不要指望任何纯粹的感qíng,凡事只能靠自己。”
小夭叹了口气,“不是每个君王都像您这般雄才伟略的。”
huáng帝并不在意小夭话语里的讥嘲,忽然说道:“好好选个夫婿吧,在我死之前,我还能保证你嫁给任何一个想嫁的男人。”并尽可能安排她幸福。
huáng帝的话题太跳跃,小夭愣住,过了一会儿,她心内忽然涌出又酸又涩的感觉。不管她再怨他,他毕竟是她的外祖父。
小夭压下了那些复杂的感觉,嬉皮笑脸地问道:“不管是谁都可以吗?如果有婚约也可以吗?如果是你的敌人也可以吗?”
huáng帝看向小夭,“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男人?”也许因为huáng帝出身平凡,没有受过世家大族的教育,他说话时,要远比俊帝直接犀利。
这么直白的话,换成别的女子大概早就脸红了,小夭却没有丝毫扭捏。这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也正儿八经地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没成年就开始扮男人,人家少女怀chūn时,我也不知道我忙什么呢,大概忙着活下去吧。也许我一个人的时间太长,我一直很想找个人陪伴,不是指嫁人,就是一起生活,分享苦、分享乐,即使吵吵闹闹,至少不用自己和自己说话,可我胆子很小,你想啊,我的亲祖父、亲爹、亲娘都能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放弃我,我又能相信谁不会放弃我呢?我和孤苦无依的老者相伴,我收养孤儿,他们需要我,不会抛弃我。”小夭嘿嘿地笑,“人家觉得我心善,其实,只不过因为我懦弱,我和弱小者在一起,觉得自己掌握着一切,被倚靠,不会被放弃,才觉得心安。”
huáng帝歪靠在桑木榻上,思量地看着小夭。
小夭说:“恢复女儿身后,总觉得嫁人还挺遥远,也没仔细想过,不过我知道我害怕像你这样的男人,在你们心中,永远会有比女人更重要的选择。”
huáng帝面无表qíng,淡淡地说:“我们本就不适合做夫君。”
小夭眯着眼,慢慢地说:“我太害怕拥有后又失去了,如果那样,我宁可从未拥有。除非有一个男人,不管面对任何选择,我都是他的第一选择,不管有任何原因,都不会放弃我,我才愿意和他过一辈子。”
huáng帝说:“很难。”
小夭笑起来,“我知道很难啊,所以,我根本不敢去想什么男人,我怕一想救万劫不复。就算……”小夭叹气,“就算心有点乱,我也会努力控制。”
huáng帝说:“你刚才问我的问题,你自己已有答案。如果他选择了别的女人,证明你在他子心中不是第一选择;如果他选择了做我或颛顼的敌人,证明你在他心中不是最重要,他可以放弃你。”
小夭觉得心里堵得慌,抱膝缩坐在桑木榻角,望着桑林发呆。
huáng帝说:“其实你想得太多了,人有时候要学会糊涂,只要选对了人,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并不难。”
小夭怔怔地思索着huáng帝的话,半晌后,苦笑起来,“我明白外爷说的话,可是我已经是这样的xing子了,如果真找不到那样一个男人,我宁愿不嫁,收养几个孤儿,日子照样过。”
huáng帝什么都没说,只是凝望着桑林。
小夭在朝云峰待了五天,早上练箭,下午翻看医书炼制毒药,huáng帝有空时,陪huáng帝吃点东西说会儿话。
第六日清晨,颛顼带着阿念来拜见huáng帝。
阿念对huáng帝一场地恭敬,huáng帝看到阿念有些意外,估计没想到阿念居然比小夭更像自己的女儿吧,也许因为这一点相像,huáng帝对阿念多了一点亲切。
阿念立即感觉到了,居然半撒娇半央求地问huáng帝:“我也好像要一个爷爷,陛下,我可以和颛顼哥哥一样叫您爷爷吗?”
huáng帝笑起来,“只要你父王不介意,当然可以。”
阿念立即甜甜地叫:“爷爷。”
huáng帝一时高兴,命侍者拿了一个嫘祖戴过的镯子赐给阿念。阿念听到是嫘祖娘娘的首饰,满面欢喜,立即爱惜地戴上。
小夭目瞪口呆,觉得阿念才是和huáng帝有血缘关系的孙女。
颛顼朝她眨眼睛,现在知道阿念的厉害了吧?
小夭只能竖竖大拇指,她以前觉得阿念小事糊涂、大事jīng明,并不蠢笨,只是脾气冲、不会做人,可现在明白了,阿念不是不会做人,而是懒得làng费jīng力,对于影响不到她的人,阿念何必花心思花jīng力去讨好?其实仔细想想,阿念看似刁蛮,可实际上她从未逾越俊帝和颛顼的底线。
侍者进来奏报,“防风邶在山下求见王姬。”
小夭如释重负,对huáng帝说:“我出去玩了,如果晚上回来得晚,你们不用等我吃饭。”
huáng帝正在和阿念说话,不在意地说:“去吧。”
小夭随意地行了一礼就离开了。颛顼悄悄跟了出来。
小夭去牵天马,没有带弓箭。除了防风邶,只有huáng帝和颛顼知道她在练习箭术,小夭也不想别人知道,当日特意买了两副一模一样的弓箭,一套在小夭手里,一套在防风邶哪里。纵使别人看到,也只当作是防风邶去山中she猎了。
颛顼拉住天马的缰绳,“你在故意躲着璟吗?”
“没有。”
“这几天,他每天都来找我,我想,他还没有闲到想天天见我。”
小夭说:“防风邶在等我,我要走了。”
颛顼踌躇了一瞬说:“防风邶是妾妾侍所出,防风家他做不了主,你和他玩可以,但……先不要和璟闹翻,我现在需要他。”颛顼低下了头,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有些泛青。颛顼不是没有经历过屈rǔ,可这一瞬,他觉得最屈rǔ。
小夭握住了他的手,“哥哥,不要难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会去见璟的,并不勉qiáng,也不是为了你,我其实……其实在对他发脾气。”
颛顼依旧低着头,自嘲地说:“我可真是个好哥哥,连让你发点脾气都不行,要你上赶着去给男人低头。”他放开了缰绳,“去吧!”步履匆匆,向殿门走去。
小夭策天马离开,到轩辕山下时,看到防风邶,小夭只是挥了下手,防风邶策天马追上她,两人默契地向着敦物山飞驰。
到了地方,小夭取下弓箭,拉满弓she出,箭狠狠地钉入了树gān。
防风邶笑道:“今日有火气啊!”
小夭不吭声,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慢慢地转身,对着防风邶的心口,拉开了弓,“你究竟是谁?”
防风邶无奈,“我现在住在未来的妹夫家里,和妹妹天天见面,你觉得我除了是防风邶,还能是谁?”
这会儿看他,又不像相柳了。小夭瞪着他,“如果日后让我发现你骗了我,我就在你心窝子she上一箭。”
防风邶笑起来,“你心里到底希望我是谁呢?那个让你想毒死的朋友?”
小夭指头一松,紧绷的弓弦弹出,箭贴着防风邶的头钉入了他身后的树gān上。防风邶笑着鼓掌,“我这个师父教得不错!”
小夭抿着唇角笑。
防风邶说:“我看你心qíng不好,今日别练了!”
小夭抽箭,引弓对着树靶子,“今日心qíng不好,不练!明日心qíng太好,不练!人生多的是借口放纵自己,有了一必有二,我还学什么?”
防风邶轻叹一声,没再废话。他盯着小夭的动作,时不时指点一下小夭。
一直练到晌午,小夭收了弓箭。
两人和以前一样,打算回轩辕城,去歌舞坊吃饭睡觉。
两人并骥行过轩辕街头,虽然小夭戴了帷帽,可一看小夭骑的天马,再看到防风邶,几个心思活动的人猜到是王姬,不禁激动地叫了起来,行人听闻,纷纷让到路旁。
小夭这才发现早上心神不宁,牵错了天马,这匹天马的络头用huáng金打造,有王族徽印,估计是专给huáng帝拉车的天马。
此时,整条长街只有她和防风邶在移动,小夭觉得很怪异,却无可奈何,只能摆出傲慢王姬的样子,和防风邶行过长街。
防风邶低声说:“我虽然脸皮厚,可众目睽睽下带着你进歌舞坊,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小夭笑,“说明你脸皮还不够厚,应该再练练。”其实,她也没胆子,怕传回高辛,让父王难堪。
小夭说:“去颛顼那里吧,他应该会在朝云峰用过晚饭才回来。”
进了宅子,小夭跳下天马,叹道:“我这野路子的王姬毕竟和阿念不同,看着那么多人盯着我,我总会下意识地检讨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是以前做当贼的后遗症?”
防风邶半真半假地说:“不如你别当王姬了,跟着我四处去玩。”
小夭笑嘻嘻地说:“好啊,只要你能放弃一切。”
防风邶哈哈笑起来,小夭笑睨了他一眼,话谁不会讲呢?我làng迹天下当骗子的时候,你说不定还在家里缠着婢女讨胭脂吃呢!
正厅是颛顼接待官员谈论政事的地方,小夭带着防风邶去了颛顼日间休憩的花厅,隔子中间,悬着纱帘,外面的大间摆放了茶榻和几案,可待客,里面的小间有睡榻,可小睡。
婢女们很快端上了饭菜。用过饭后,防风邶斜靠在窗边的坐榻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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