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兮凝起眉头:“他……”
忽然她紧按住额头,颅内仿佛有千万钢针在扎,这就是疼痛么?她没有身体之前,从未尝过这种感受。这痛使她跪倒在地,一手紧紧抠住雪地。那灵鬼在她体内紧紧锁住她的心神,正篡改着她之前的记忆。
“盼兮……”牧云笙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痛不已,却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
许久,盼兮才缓缓站起身来,重细看了看牧云德:“我好象记得了……真得……是你?”
牧云德大喜:“当然是我。”他大步走上去,“当初我们在宫中多快活,你不记得了么?”
“是啊……”盼兮欣喜笑着,“我能记得……我最爱在你身边,看你全神的作画……”
牧云德一窘:“作画……哦……自然……等我们回宫,我天天画给你看。”
“而这个恶人!”墨先生一指地上的少年,“他是明帝的六皇子,一心想谋害世子,还想夺取你的魅实。”
牧云笙放声大笑,却笑不出声音,却只能不停的咳出血来,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如果盼兮都已经认不出他,那一切自然再无了意义。
盼兮只是呆呆的望着他:“这人……是……”
墨先生抽出身旁武士的宝剑:“莫要多说了,现在就结果了他。”
他举剑逼近少年。少年却用了最后的力气喊:“住手!”他冷冷望着墨先生,“你也配杀我?把剑给她,我要看她杀我。”
墨先生一愣。盼兮望向少年,良久缓缓道:“说得是,将剑给我。”
她接过剑来,指到少年咽喉,“我记得很多你做的恶事……你的确不能不杀……”
少年望着她,只是笑着:“那你还当记得……你喜欢这个名字,只因为你是世间独一无二……”
盼兮呆立在那。不知为何这轻轻的一句话,震动了她的心胸。
但心中另一种力量却驱动着她,她手向前递,剑没入少年胸中。
少年没有闪避,只是痴痴凝望着她,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
“你还当记得……我答应造一艘大船,带你去……找……”他眼中的神采终是缓缓散去。
盼兮也凝望着这少年,发现不知为何泪在脸上滑落下来。
看着少年僵冷的靠在树边。她抽出剑来,跪在少年身边,轻轻伸手拂上他的脸,缓缓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恨了这个人太久,时时恨着,日日恨着,恨得这样刻骨铭心,今天看他死在面前,却觉得心里整个空了,倒象我就是为这仇活着,仇报了,人就不知为何而活着了。”
墨先生一挥手,武士上前将少年的身体拖开。“确认他已经死了。”牧云德说,“给我割下他的头来,我可不是那种留后患的蠢人。”
武士应声,举刀向少年的颈上切去。盼兮却呼一声:“住手!”手一扬,那剑幻化成一道光飞出,穿过武士的身体,钉在树上,又重凝为长剑。武士立仆于地。
她跃起来,奔向少年,扶住他的身体。口中轻喃着:“我怎么了?我这么恨他,却看不得别人伤他。”
她抱起少年的身体,却发现轻如一叶。才看见少年的领上,别着一根银色羽翎。她又缓缓转头,另一根银色羽翎,正别在她的发上。
“我记得,我在胞衣中之时,有一个人抱着我,他说:”不用怕,不用怕……有我在,世上人都无法伤害你。‘“她将脸贴近少年,轻轻说,”那时……我冷得发抖,他又说,’你冷了吗?这么大的雪……我没办法让你暖和一点……‘“
她轻轻将头贴近少年的脸颊:“那人是谁?”
墨先生大声说:“好了,盼兮姑娘,世子为了救你,已经身受内伤,我们快些回去休息,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盼兮低头看着少年,道:“既如此,但我要先做一件事,去将他埋葬了。”
她抱起少年,于纷纷大雪中缓缓走远,隐入雪中不见。
牧云德慌得直看墨先生。墨先生摇摇头说:“这魅灵儿心念太强,灵鬼儿居然都险些缚不住她,只是这相思太久,岂是一只灵鬼可以轻易变更?所幸她现在只是迷惑,却什么也记不起来,等到你和她相处久了,她自然会渐渐淡忘的。”
盼兮抱着少年缓缓走着,眼神木然,只觉得本来在苞蕾之中,日日梦中思念一个人,却突然那一剑后,变得心中空空,只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世间来。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便这样缓缓走去,不知行了多久。忽然觉得手上少年身子一颤,她感觉到,这少年心房尚暖,还有一息呢。
她放下少年,缓缓退后,忽转身直向来处奔去。
只唯大雪,将少年缓缓掩盖。
8
“什么?”宛州军营中,牧云德向手下怒道,“你们跟不上那盼兮?不知她把牧云笙带到哪去了?”
墨先生叹道:“若是这未平皇帝真有一息尚存,将来只怕天下之势难论。”
牧云德道:“绝不能再让他活着!传令下去,派出骑军,给我搜!”
“只怕骑军不识得未平皇帝的模样?”
“你们是废物吗?方圆五十里内,凡是少年男子,一律杀死!”
“是!”武将引命要走。
“等等!”墨先生说,“这人会法术,恐他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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