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她的这份感情也是毫无起色。我在病房里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她来“观察”我,简直是望穿秋水。可她呢,好象是故意躲开我,不是让查房大夫代劳,就是通过可视电话问病,难得亲自来一次,却又全然没有以前那种安心听我讲话的耐心,和以前几乎判若两人。
那天,她又来了,还是一付冷冰冰的表情,我决定无论如何要向她表白。
“你来了。”我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
“当然,你感觉怎样?”她冷冰冰地说,“想起什么了吗?”
“不,没有。可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大着胆子抓往了她的双手,直视她的眼睛。我感到她的身体起了一阵不易察觉的颤动,眼睛也有什么东西闪过。可是只片刻之后,她又恢复了自制,把手从我手里抽开,甩下一句:“如果和病情无关的,我不想听。还有,二十九床,你明天该出院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把一个如堕冰窖的我扔在了空荡荡的病房里。
七
在G—180区,介册并不能算是个大城市。但由于介册是个重要的旅客中转站和货物集散地再加上有六所著名学府设在该地,所以这个拥有三十五万人口、金属制成的太空港着实比G—180天区的首府还要繁华兴旺。
出院后,我和唐宋不期而遇,经他介绍我到介册港口抢险队工作。此刻,我俩在一家小餐厅里吃着午餐,唐宋问我:“今天的活顺利吗?”
我摇了摇头,反问:“你呢?”
“还可以,不过把那个家伙从救生舱里请出来可够麻烦的。他说什么也不信救生舱外面是介册港的船坞。一个劲儿地喊什么外面没有空气,他绝不出去之类的话。后来,我只好找来一把激光切割枪在舱壁打了个洞,要不然舱里面可真的快没氧气了。”
“这家伙大概是得了幽闭恐怖症了。”
“喝——”唐宋上下打量了我一阵,“想不到你还能说出个道道来,不简单嘛。”
我一笑:“哪里,你过奖了。要不是在袁明菁的那把‘电椅’上坐了两个钟头,我哪会有这半瓶子醋。”说到袁明菁,我的心里一阵难过:当初要不是袁明菁天天来陪我说话,我大概也会得幽闭恐怖症。
“怎么?都两年了,你还忘不了她?”自从在飞往介册的航班上又遇上唐宋,我和他就成了知心朋友。
我嗯了一声,岂止是忘不了,应当说是刻骨铭心,可是明菁啊明菁,为什么我写了那多信给你,你却连半个字的回音都吝惜呢?
“二十八床,二十九床,你们怎么在这儿?”
一听到这绝美的嗓音,我霍地站了起来,把桌上的杯盘碰得叮噹乱响,我定睛望去,可不正是袁明菁,活色生香地站在桌旁。
“喂喂,拜托你叫我们的名字好不好。”唐宋说道,“我姓唐,单名一个宋字,不叫什么二十八床。”
“那行啊,唐宋,”袁明菁转向我,“你想起自己叫什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还是毫无起色……”这时唐宋抢着把话头接了过去:“所以呢,他现在叫王久常,也就是二、十合起来变个王字,再加上永久的久,常远的常。说起来可真巧,我们刚才正谈着你,你就来了。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她的脸红了一下,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点了点头:“刚才我只是说要不是你让我坐了两小时‘电椅’,我不会有现在这样丰富的知识。”
她“噢”了一声,说道:“我是来参加介册大学医学院主办的学术会议的,没想到会碰见你们,世界可真小对吗?”
我这时才注意到我和她都还站着,连忙请她坐下说话。她却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开会,改天再见吧。”说着就要走。
“请等一下。”我喊住她。
她转过身:“什么事?”
我要说的何止千言万语,可现在我忽然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说:“没什么,你赶时间要紧,改天吧。”于是她翩然走了。
唐宋的兴趣都上来了:“喂,刚才你干嘛吞吞吐吐的?明说不就行了吗?”
我的脸一红:“其实……我只想问问她有没有收到我的信。”
“哈哈,你这臭小子,写情书也不告诉我一声。”
“不是情书。”我断然否认,“我只是告诉她我现在的一些情况。”
“哼,不是吗?”唐宋故意斜着眼瞟了我半天,才问,“你几天给她写封信?”
“三天。”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不等于是把日记给人看吗?比情书更厉害。”
“可是她在两年里一个字也没回。”我垂头丧气地说。
“她人不是来了吗?”
“那有什么用,她是来开会的。”
“开会?”唐宋大摇其头,“她要是来开会的,全城那么多餐厅她不去,非要到这个专门招待我们这些港口工人的饭馆来‘巧遇’我们?”
八
下午,我回到和唐宋合租的公寓,他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张纸条,笑道:“大情人,这是你那位的旅馆房号,快去找她罢。”
在其后的一个半小时里,我具体干了些什么我已记不清了。我只记得素来不修边幅的我,居然也会衣冠楚楚,连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还洒了一些男士香水,以致唐宋看见我从自己房里出来都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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