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难离_金平【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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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上一个世纪,86岁高龄的美国诗人罗勃特·弗洛斯特独自来到弗罗里达东南著名的‘西棕榈海滩。’老人在当年伟大的哥伦布发现北美洲的登陆点久久徜徉、久久徘徊……此时繁花似锦、碧草如茵、海浪像雪、阳光若金……不远的卡拉维拉尔角航天基地,不时有火箭卫星、航天飞机升空的轰鸣和气流鼓荡着,海洋和空气也悄悄地弥漫着有害物。但人们沐浴着阳光、嬉戏着海浪,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这时,诗人来到他们当中,讲了一个震颤人心灵的故事——你们知道吗,今天,当美国人站在国家博物馆一只小鸟的标本面前,都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不得不觉得由衷的卑微与惭愧。

“曾几何时,这干枯的小鸟曾是北美洲上空遮天蔽日的游云,曾是纽约、芝加哥和波士顿名餐馆里必不可少的佳肴美味,曾是当地居民举枪即得的普通猎物。当时,这种名叫‘旅鸽’的小鸟是地球鸟类中最庞大的家族。每当一个迁移群飞来,黑压压如云幔,400公里不见天日。这样一个50亿只的巨大物种,若任其自生自灭大概要数百万年。可是,弹指一挥间,短短几十年,美国人的胃口竟然神话般地将如此庞大的物种,吞剩下最后一只可怜的标本……

“1914年,最后一只旅鸽在美国辛辛那提动物园悄然长逝,美国人这才如梦方醒似地惊惶起来。政府悬奖,谁找到一只旅鸽赏1500美元。可是人们望眼欲穿,悠悠白云,渺渺青天再也没有了旅鸽的身影。那一年,诗人弗洛斯特还是孩子刚刚记事,他所见到的永远是一只不会飞翔的标本……

“诗人的故事如拍岸的惊涛,撞击着后人的心.人们簇拥在诗人身旁,听他苍老却又宏亮的声音,朗诵那首著名的《生命前进着》(LifeGoes On)——

……我来的时候,

这世界并不是一片沙漠,

我临走之时也不愿它是。

这些树,这些草,

这些生长着浆果的灌木,

在我离去你也离去了之后

还应该发荣滋长!”……

电视机里一片晃动不清的图像。

那些如梦呓般扰人的“移民新闻”,不知为什么一条也听不清楚了。

川岛姑娘简直被突然间神彩飞扬的王大江迷住了。她觉得自己跌落在一种神圣、高尚而又美好的氛围里。她开始冲破了世纪与世纪的隔膜、冲破过去生活里凝滞、冷漠的硬壳,新的憧憬、激情如春笋出土般在她心里滋滋地萌生。

“不要说我们阔别了一个世纪,呵,我的同胞手足——那天,感恩节游行,队伍里一位二十多岁的女艺术家,身着草服,驾驶一辆植草汽车从安第斯山中赶来。她风尘仆仆,行程万里,一定要让本城的人们观赏她以工艺学与自然美相结合的不凡创造——她在汽车及衣服表面涂一层石油产品的粘合物质,再喷上青草种籽。为了经常保持湿润,她每天给衣服和汽车洒若干次水,使青草发芽育成。

“艺术家站在她的草车上大声疾呼:啊,妙极了,真是妙极了!穿过布纹长出的草根正搔痒我的肌肤,绿茸茸的青草爬满车身,更使你感觉到周围全是生命、活泼泼的生命!

“对于人类、对于大自然,对于我们的星球,最宝贵的不是金钱是生命。创造生命,我们的祖先付出了多少数不清的辛劳与时光,难道我们却要把一个千辛万苦才有生命滋长的地球重又抛给死亡吗!……”

王大江激情豪迈一口气说到这里。突然,他身体摇晃几下,“嗵”一声倒卧在地。

“呀!”川岛姑娘猛然惊醒,慌忙扑到他跟前,“醒醒,大江,你醒醒呀!”

慌乱中,她的手触到两根细细的红线。

这红线如两道血脉联接着那台记忆发射仪。而一对尖尖的触针,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大江悄悄刺入自己的太阳穴,深深扎进大脑……

客房里的电视屏幕奇迹般地出现了新世纪人们从未见过的画面。

画面美极了,美极了。

美丽的画面上缓缓淌过人们已经陌生的那曲《蓝色的多瑙河》……

那是上一个世纪的群山、江河、丛林草原。

那是丰饶美丽哺育过人类的蓝色星球。

……不论是南极救护中心还是“智慧大厦”,不论是滑跑离港的空天飞机还是本城居民的“蜂巢住宅”都能收看。

呵,王大江的记忆没有被冰雪封冻,也未曾在极地消磁,当年他千辛万苦用心灵的镜头摄取的美景,正被强大的卫星电视网接收下来,传播开去……。

阿德尔角的红色小楼里,救护中心主任已离开“彩虹勇士”号旗舰,正在抢救另一位从冰雪中救起的探险者;BBC广播网披露了极地电视台台长被暗杀的消息,几个大财团企图在王大江身上大发其财的丑闻。而R·朱利叶斯博士气急败坏,“嚓吧”捏碎了玻璃酒杯;卡洛斯的妻子来电话,说又做了新鲜的炸鸡块,今天是周末,等他回去晚餐……

川岛宏子深情地搂着王大江,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他。理解了一位献身科学、献身人类幸福的人,不论他活着还是死去。

此刻,王大江心明如镜。他知道,或许记忆发射之后,他的大脑将严重受损,刚刚获得的第二次生命又会蒙受苦难。但他毕竟扑倒在大地上,眼前正徐徐展开一幅在空天飞机上眺望地球的壮美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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