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几处冒出了火焰。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勃克表情漠然地看着。呛人的浓烟聚集起来,像幕罩一样罩在紫色山脉上。一列一列的兵蚁队伍继续前进,正在扩大的地狱的火炉正等待着他们。
它们能从那条河边撤回来,是因为它们怕水的天性可以提醒它们。然而由于3万年没有过火的威胁,所以它们物种怕火的天性已消失了。它们走进了由自己打开的、熊熊燃烧的洞里,用大颚猛咬跳动的火焰,跳上烧得通红的炭火。
底下被烧空了,紫红色表层便往下坍塌,燃烧的范围也随之迅速扩大。勃克迷惑不解地看着这一奇观,他甚至麻木不仁。他站在那儿,喘息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轻,直到越来越近的火焰映红了他的皮肤、呛人的浓烟使他眼泪直流。
现在,他慢慢地后退了,拄着狠牙棒,不时往回看。黑色的蚁潮卷进火里,卷进炙热的、火焰熊熊的红炭里。最后,只剩下后面几小群大部队里掉队的蚂蚁,在被它们的同伴啃得光秃秃的地上到处乱转。而主力部队,早已无影无踪——在这山的熔炉中,它们被烧成了灰烬。
在火焰中被烧烤时致命的剧痛是任何人也难以描述的,蚂蚁们有着疯狂的勇气,它们用角质的口器向燃烧着的菌堆进攻,大颚夹着带火的蘑菇碎片滚来滚去,当它们发出痛苦的喊叫时,听起来像是作战时尖声的呐喊——尽管它们没有眼皮的眼睛被火舌舔焦了,成了瞎子,但仍然拖着燃烧的腿疯狂地向前进攻,向它们不知道的,也不可知的敌人进攻。
勃克缓慢地,费力地走过山丘。他两次见到小股蚁群。它们已从同伴们打开的火洞之间穿了过来,并在经过的山上贪婪地吃着东西。有一次勃克被它们发现了,他听到一声尖厉的宣战的呐喊,他赶紧往前走,大部分蚂蚁们仍在匆忙吃食,只有一只向他冲来,勃克抡起棍子给它一棒,蚂蚁只剩下在地上翻滚挣扎的份儿,马上,它就要被赶来的同伴分吃干净。
夜幕重新降临,没有阳光穿透无所不在的云层,但西天变得一片鲜红。黑暗笼罩夜空,也罩住了这疯狂的世界。只有夜光蘑菇发出微弱的冷光照在地上。有勃克的手臂那么长的萤火虫忽明忽暗,闪烁在生长着菌类植物和超大昆虫的大地上空。
勃克走在蘑菇山中,睁大他的蓝眼睛辨认道路,他的瞳孔放得很大。慢慢地,天上开始落下夜露,一滴一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它将一直落到天亮。
勃克现在感到脚下的地很坚硬。他机警地倾听着危险的声音。在100米之外的蘑菇丛里,有什么东西弄出很响的沙沙声。有嘴整理羽毛的声音,有灵巧的脚轻轻地在地上这儿踏一下、那儿踏一下的声音。突然,巨大的翅膀忽忽地扇动起来,一个东西飞上天空。
一股强烈的下行气流重重地打在勃克身上,那东西从他的头顶飞过。循声朝天上望去,他看清了那个巨大的身体的轮廓——一只蛾子。他回头观看它飞行的路线,它正向他身后奇异的光亮处飞去。蘑菇山仍在燃烧。
他蹲在一棵矮壮的伞菌下等待天亮,棍子牢牢地抓在手里,耳朵警觉地谛听着危险的声音。夜露继续慢慢滴下。它们像不规则的鼓点一样打在粗糙的菌顶上,这菌顶就是勃克的庇护伞。
慢慢地,慢慢地,夜露不停地滴着。这些来自天上的温热的小水珠,一滴接着一滴,整夜都在滴着。它们砰地一声落在空虚的菌盖上,然后摔进冒着热气的小水坑,伞菌覆盖的大地上,到处都有这种慢慢汇积起来的小水坑。
在这一夜里,山上的大火越烧越大,并蔓延到了已经半碳化的蘑菇丛里。天边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裸露着身体,藏在大蘑菇底下的勃克大睁着双眼,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很是奇怪。他以前从没有见过火。
火光照亮了悬在空中的云层。沸腾的火海至少有30千米长,1千米到5千米宽,滚滚浓烟直冲到云层底下,地上的火光照得它们光灿灿的,它们渐渐展开,在云层底下形成新的云层。
这情景好像一座大城市所有的灯光同时射向天空一样——可是3万年前,最后一个大城市也成了一堆垃圾,上面覆盖着菌类植物。被火光招来的飞虫像飞机掠过大城市一样,在火海上空掠过来,掠过去。
飞蛾和巨大的飞行甲虫、以及在过去的时代里变得硕大无朋的蚊虫,在火焰上空振翅飞翔,起舞,那是死亡之舞。随着火光越来越近,勃克能看见这些受诱惑的飞虫的身影。
这些庞大的、造型精致的生物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上下飞扑。飞蛾们色彩艳丽的翅膀翼展达10米,它们有力地搏击空气。当它们像狂热的殉道者一样用疯狂的眼光盯着身下的烈火时,巨大的眼睛像红宝石一样熠熠闪光。
勃克见到一只大孔雀蛾在燃烧的蘑菇山上翩翩起舞,它的双翅有12米宽,当它凝视着下面的烈火时,翅膀扇动起来像两张巨帆。现在,分开的火已连成一片,一整张白热的火席伸向数千米之外的荒野,烟云在空中弥漫。那些受诱惑的生物在烟云里穿飞。
孔雀蛾向前伸开它美丽无比的羽毛触须,它的身上长着最柔软、最丰满、最光滑的绒毛;在头与身体之间,镶有一圈雪白,下面的火光映照着它紫绛色的身体,产生一种奇妙的幻彩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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