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克已退化到了10万年前的祖先那样的低级状态,但他必须与更为可怕的敌人、更大的恐惧、数量更多的对手搏斗。他的祖先发明过刀子、长矛和飞行器。刀子和长矛使他们成为森林的主人,但包围着勃克的动物也拥有这样的武器,而且更能置人于死地。
与那些祖先比,勃克太弱小了,正是这种弱小将把他和他的后人引向祖先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文明高度。可是现在——
他听到一种不和谐的、低沉的吼叫从20米远的地方传来。他大吃一惊,冲到一个蘑菇丛后面躲藏起来,极度的恐惧使他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一动不动,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蓝色的大眼睛目光呆滞。
那吼声又出现了,但这次带上了一种愤怒的调子。勃克听到摔打翻腾的声音,似乎什么动物落进了罗网。一棵蘑菇猛地被折断,随着软绵绵的蘑菇评地一声倒在地上,出现了更剧烈的骚乱。一定是什么东西在拚命地和别的什么东西搏斗。可是勃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动物在交火。
他等了很久,骚乱声渐渐平息下来。现在勃克的呼吸变慢了,重新有了勇气,悄悄地从藏身处走出来。他正准备走开,可是什么东西使他改变了方向,他没有从现场逃走,而是蹑手蹑脚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他从两棵奶油色伞菌之间望过去,看到前面张着一面宽阔的、漏斗形的丝网,大约20米见方。丝网一根一根的蛛丝清晰可辨,但整张同看上去像是一块透明的、结构完美的布。丝网上部搭在周围高高的蘑菇上,底部连着地,与地相接的地方有个隐蔽的凹处,里面是一个大洞。整张大网由一些丝线吊着固定在蘑菇上,拧过的、透明的丝线还不够勃克的手指一半粗。
这就是迷宫蛛布下的陷阱。这种丝线如果只有一根,它的强度连最弱小的猎物也缠不住,可一面蛛网有成百上千根蛛丝。一只大蟋蟀已被缠在这黏性丝线组成的迷宫里。它的腿脚不停地踢打在网丝上,每一击都使它被缠上更多的蛛丝。它拚命地踢打着,不时发出可怕的、低沉的唧唧声。由于发音器官增大,声音自然就变得低沉。
勃克的呼吸变得更轻更快了,好奇心使他看得人了迷。昆虫中纯粹的死亡——哪怕最悲惨的死亡也激不起他很大的兴趣。那是习以为常的、平淡无味的事件,对他不会有大的触动。但一只蜘蛛和它的猎物却另当别论。
很少有昆虫会蓄意伤害人类,大多数昆虫都有他们固定的捕猎对象,不会去碰别的东西,可是蜘蛛却惊人的不偏不倚。对于勃克,一只大甲虫吞食另一只甲虫,他可以漠然置之;但一只蜘蛛吞食某只不走运的昆虫,则是一件也有可能被他碰上的悲剧。他警觉地看着,目光从蟋蟀身上移到漏斗形罗网底部奇怪的洞口。
洞口黑洞洞的。两只闪着幽光的眼睛已从漏斗底部向外窥视了。它一直在里面等待着,现在,它大摇大摆地,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向蟋蟀靠近、这是一只灰蛛,靠头部那头的胸部,镶有两圈花纹,腹部有两道条纹,夹杂着褐色和白色的斑点。勃克还看到它有两条奇怪的像尾巴一样的附肢。
它让人恶心地从它藏身的孔道里走出来,一步步接近蟋蟀。那只蟋蟀现在只是在无力地挣扎,叫喊声也微弱无力了,因为蛛丝像脚镣一样锁住了它的腿脚。勃克看着蜘蛛的螯牙狠狠地刺进蟋蟀粗糙的外壳,蟋蟀发出最后的、痉挛的颤抖。蜘蛛的螯咬持续了很久,最后,勃克见到蜘蛛开始吃起来。死去的蟋蟀体内所有鲜美的血液都在被蜘蛛吮吸着。它螯进一只大腿,将它吸干,然后又吸另一只。蜘蛛体内有一种力大无比的抽水器官。第二只大腿被吸干后,蜘蛛在那只没有生命的昆虫身上乱摸了一阵,丢下它走了。
因为有充足的食物,蜘蛛可以任意挑剔。两份最可口的精品享用完后,剩下的就丢弃了。
突然有一个念头袭上勃克的心头,几乎使他停止了呼吸。在一阵自发的惊恐中,他的双膝颤抖得磕在一起,他小心地盯着这只灰色的蜘蛛,目光越来越坚定。他,勃克,曾经在红土崖上杀死过一只猎蛛。不错,杀死它是出于偶然,而且后来差点在织网蛛的罗网里丧了自己的性命,可不管怎样,他杀死了一只蜘蛛,而且是一只最危险的蜘蛛。
现在,一个伟大的计划渐渐在勃克心中形成。他的部族同胞由于太害怕蜘蛛而对它的习性所知不多,但还略知一二。一个最主要的习性就是,这种设置陷阱的蜘蛛决不会离开它的洞穴去捕猎——决不会!勃克要大胆地运用这一知识。
勃克向白色的、闪光的罗网走去,匍匐着轻轻靠近蛛网的底部。蛛网渐渐汇聚于一点,然后往下形成一个大约6米长的漏管,蜘蛛就在这漏管里等候,梦想着下一个牺牲品自投罗网。勃克在离漏管不到3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等待时机。
站在这里,勃克能透过蛛网的缝隙,看见蜘蛛灰色的肚子。它已丢下蟋蟀干瘪的尸体,回到了它歇息的地方。它小心地趴在漏管柔软的管壁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罗网的网丝。勃克的头发由于极度的恐惧直往上竖,但他摆脱不了那个念头。
他向前迈进几步,提起梭镖——他从紫山的火焰烧死的不知名的动物尸体上拔下来的锋利的梭镖。他高高地举起梭镖,将锋利的、致命的枪尖对准它。他用尽全力深深地刺进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逃,眼睛被吓的呆愣呆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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