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条橙_[英]安东尼·伯吉斯【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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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唱片声戛然而止(是俄国猫强尼·日瓦戈唱的“仅仅每隔一天”),在换歌的短暂安静中,一个姑娘……年近四十了,非常漂亮,红色大嘴巴微笑着……突然放开歌喉,只唱了一两个小节,仿佛提示一下他们刚才的谈论内容。

  就在那时刻,弟兄们哪,活像某只大鸟飞进了奶吧,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冷颤就像慢慢爬动的小蜥蜴,上来又下去。因为我懂得她唱的东西,那是费里德里克·格特奋斯特所作的歌剧《床上用品》,是她喉咙被割快死去的那段,歌同是“也许最好像这样”。反正我打了个冷颤。

  丁姆一听到这歌声像滚烫的肉啪地掷下餐盘,便放出下流动作,先是口哨,再是狗嗥,接着是两指刺天两次,最后是小丑般的狂笑。

  我听到、看到丁姆撒野,感到浑身发烧,热血沸腾,就喊道,“狗杂种。肮脏、不懂规矩的杂种。”

  我绕过隔在中间的乔治,快速出拳,揍了胡闹的丁姆一嘴巴。

  丁姆吃了一惊,嘴巴大张,用手擦了擦唇上的血,惊奇地轮番看着流出的血,和我。

  “你打我做什么?”他笨拙地问,四周没几个人看见我出手,即使看见,也并不在乎。

  音响又响了,播送着很恶心的电吉它曲。

  我回答说:“没礼貌的东西,一点不懂得公共场所的规矩,兄弟呀。”

  丁姆换上土里土气的邪恶脸色说:“那我不喜欢你刚才的打人。我不再是你的兄弟啦,也不想做兄弟啦。”

  他从口袋里掏出沾满鼻涕的大手帕,困惑地擦着血,皱着眉头端详着,好像认为流血是别人的事,而不是他的。好比是姑娘唱歌,丁姆是靠唱血来弥补自己的下流动作。但那姑娘现在与哥儿们一起,在吧台边哈哈哈大笑,红嘴巴翻动,牙齿闪烁,并没有注意到丁姆撒野。丁姆所作践的其实是我啊。

  我说:“假如你不喜欢这个,不想要那个,你是知道怎么办的,小兄弟。”

  乔治说,尖刻得令我侧目:“好吧,我们不要起头嘛。”

  “那完全要看丁姆啦,”我说,“丁姆不能一辈子做小孩子的。”

  我逼视着乔治。

  丁姆说:“他凭什么天然权利,认为他可以指哪打哪,随意打我?去他的卵袋吧,一眨眼链子就可以把他眼睛掏出来。”

  “看看,”我尽量放低声音说;我们当时处在音响满墙满天花板乱撞,丁姆身后入幻境者越来越响亮地念叨“近点闪光,超优者”的嘈杂环境中。“看看哪,丁姆啊,如果你还想活下去。”

  “卵袋,”丁姆冷笑着说,“去你的大卵袋包。你打人,有什么权利!我可以随时用链子、刀子、剃刀会会你的,不吃你无缘无故打我,理所当然我不吃你这一套。”

  “刀子对挑吗?好!随你定个时间,”我厉声回答。

  彼得说:“好啦,别这样,你们两个。我们不是哥们吗?哥们这样做是不对的。看,那边有嚼舌头的家伙在嘲笑咱呢,或许是别有用心的吧。我们不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啊。”

  我说,“丁姆得懂得自己所处的地位。对不?”

  “等等,”乔治说,“这地位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人们要懂得地位。”

  彼得说:“如果事实没搞错的话,亚历克斯,你不该没来由打丁姆一下的。我只讲一遍。听我直说,假使我吃了你的拳头,你得交代清楚的。我不说了。”他把面孔埋到奶杯里去了。

  我感到内心很烦乱,但还想加以掩饰,便平静地说:“总得有人领导吧。纪律是不能少的。对不?”

  他们都不说话,连头也不点。

  我内心更加烦乱了,外表也更加平静,说,“我已经牵头很久了。我们都是哥们,但总得有人牵头的。对不?对不?”

  他们都点点头,小心翼翼的,丁姆正在把最后一点血迹擦去。

  现在是丁姆说话了:“对,对。杜比杜布。也许有点累,大家都是。最好不要说了。”

  我一惊,听到丁姆说话这么明智,就是有点害怕。

  丁姆说:“现在睡觉是上策,我们最好回家。对不?”

  我非常吃惊,另外两个点点头说,对对对。

  我说:“你对嘴巴上挨的那拳要理解,丁姆。是音乐造成的,知道吧。好像是有人干扰小妞唱歌的时候我发怒了。就那样。”

  “最好我们回家,睡一会,”丁姆说,“对于长身体的孩子,晚上玩得够久了。对不?”

  对对,另外两个点头。

  我说:“我想最好回家吧。丁姆的主意大棒了。如果我们白天碰不到,弟兄们哪,好吧……明天老时间老地方?”

  “好的,”乔治说。“我想可以那样安排的。”

  丁姆说,“我可能会稍微晚到一步,当然明天是老地方,差不多老时间吧。”

  他还在拼命擦嘴唇,但现在已经不流血了,“还有,希望这里不要再有小姐唱歌了。”

  然后,他发出丁姆式傻笑,小丑般大笑,哈哈哈……哈哈,似乎他愚笨得无法大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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