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地笑了,“不过,这是我所见到的最有创意的捣鬼。很佩服这家伙!说不定,
我会拿它作下一篇小说的骨架。”
“捣鬼?可是。这封E-mail的服务器是28cn.com,从没听说过这个服务器!
它怎么发过来的?”28cn,28centrory,它从28世纪发来?
“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黑客小子们没有办不到的事。”爸爸说,“别为它
伤脑筋啦,快玩吧,记住11点前要睡觉。”
妈妈问清是怎么回事后回厨房了,嘟囔着:一封信也值得一惊一乍的?我当
是蝎子蜇了呢。爸爸也过去了,王昊天盯着屏幕,盯着电脑后边的电话线。电话
线是他们搬来后临时架的,歪歪扭扭地贴墙而行,穿过门头,穿过墙头,爬上四
楼,跨过护城河,并入城市的电话网络。网络极其复杂、庞大、深邃,它连结着
全世界——焉知没有连结着过去未来?
爸爸说这是科幻迷的恶作剧,昊天不相信。信中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平静的
苍凉),不像是捣蛋鬼们所能写出来的。他在瞬间作出决定,迅速点击界面上的
“回复作者”,信件地址栏中显出来信地址:A
[email protected].他把光标点
在正文栏中,开始打字。字打不上去,原来情急中忘了调整文字输入方法。他忙
把爸爸用的“五笔输入”换成“全拼”,迅速打出:“我爸爸说这封信是科幻迷
的恶作剧,我不这么想。我相信它是从28世纪发来的。请回信。王昊天。”
在爸爸回到这间屋前,他迅速点击“发送与接收”,把信件发出去。爸爸进
来了,看见屏幕上不是游戏画面,随口问道:“你不是要打游戏吗?”他怕爸爸
追问,随手关了电脑,说,今天太晚了,不玩了,我要睡觉了。
妈妈已为他放好蚊帐。这套租房只有一间卧室,放着一大一小两张床。爸妈
怕影响他休息,总是先避到外间,等他睡熟后再轻手轻脚地进来。空调机均匀地
嗡嗡着,关着的门外传来爸妈极低的说话声。昊天躺在床上,想象着自己的回信
化作电脉冲,沿着密密麻麻的网络坠入时间深处。他怀着莫名的紧张慢慢进入梦
乡,在梦境中,始终有四个字(那封来信上的四个字)在不安地跳荡:那、个、
悲、剧。
又是在晚上10点20分离开学校。晚自习时老师仍布置了大量习题,做得他昏
头昏脑。老师说,不指望考前的一个自习能学到什么,但这有助于你们保持临战
状态。昊天和同学只能苦笑:什么时候他们不是在临战状态啊,弦都快崩断啦。
前两门考得不好,这只是他的感觉,还没有对答案。考后不对答案是昊天的
惯例,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如果结果是残酷的,那就让它尽量晚几天来临。
他走过小桥,沿梧桐掩映的河边小路前行。取出钥匙开院门时,那个小红点又出
现了,在他头边左右晃动。他很欣喜,也开始怀疑自己昨天的判断:一个小屁孩
恐怕没有耐性每天熬到10点半向他打信号吧,也许是某个同学在捣鬼?可是,据
他所知,对岸的住宅楼中没有自己的同学。
他照旧跨出两步,向对方挥挥手。那道红线收回了,四楼那扇窗户沉入黑暗
中。
爸爸今天没来。妈妈说,爷爷又住院了。爷爷患老年痴呆症已经8 年,近两
年完全糊涂了,尽做一些可笑的举动。上次回爷爷家过礼拜,家人热热闹闹地聊
天,爷爷忽然急巴巴地说:快穿衣服,今天去陈王庙(?)赶庙会,快点快点,
牛车已经等在门口了。一家人都笑,爸爸拗不过他,和昊天扶他到门口,看牛车
到了没有。当然没有,门外是平坦宽敞的城市马路,不是车辙深深的牛车路;黄
色的出租车川流不息,牛车已经被时间之河冲走了。爷爷困惑地看了半天,难为
情地为自己打圆场:我糊涂了,记错了,咱们上午刚刚坐牛车去过嘛。
那会儿昊天心中酸酸的,也有些遐想:也许人老了就能打通时间隧道,随心
所欲地飞度过去未来?
爷爷糊涂后只有三件事记得准确:孙儿的名字、生日、孙儿今年要考大学。
爸妈常感叹,都因为你是王家唯一的男孙呀。这事让昊天心中沉甸甸地,他很感
动爷爷对自己的深爱,可是——它其实是一副沉重的担子啊。
吃完夜宵,他照例打开电脑。妈妈想干涉的,忍了忍没吭声。不过今天他没
有玩游戏,他点通“我的连接”,调制解调器吱吱地联上网。点击“发送接收”。
程序在进行信件检测时,他紧张地屏住呼吸。昨晚,在心血来潮中他向“未来”
发了封信,今天能收到回信吗?
有!有一封回信!
“昊昊:我早知道你爸不会相信我的信件,也知道你会回信的。我们在历史
中注定要相遇。
A
B 莎菲新纪元772 年6 月24日这封信反倒让他松口气,当然也有些失望。
看来爸爸的判断是对的,可以肯定,这是某个同时代人(最大可能是他的同学)
的恶作剧,28世纪的人在古文献中怕是查不到他的小名吧,更不会对陌生人冒失
地使用昵称。他笑着打一封回信:“何时相遇?今天就想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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