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河造总派的铁杆儿打手――在商量,今晚要来农中抓人,他们知道薛丽姐
姐藏在这儿!”
那边又停顿几秒钟,然后一个女子用甜美的北京话说:“小家伙,进来吧。”
说话人肯定是北京红卫兵代表大会第三司令部派驻此地的薛丽了。两个人从
那个狗洞似的小门挤出来,迎接小孩。小孩一下子瘫在两人身上,被两人连拖带
拽地拉进小门,随之一切归于寂静。贼王慢慢松开手,从农中那儿收回目光。教
授低声问:“是你?他就是你?”
“嗯,”贼王不大情愿地承认,“这是文革中期,造反派刚胜利,又分成两
派武斗。一派是二七,一派叫河造总。我那年13岁,是个铁杆小二七。那天――
也就是今天晚上,我在家里听老爹和哥哥商量着要来抓人,便连夜跑了20里路赶
来送信……后来河造总派的武斗队真的来了,我在农中也要了一枝枪参战。我的
腿就是那一仗被打瘸的,谁知道是不是挨了我哥我爹的子弹。我哥被打死了,谁
知道是不是我打中的。从那时起我就没再上学,我这辈子……我是个傻×,那时
我们都是傻×!”他恨恨地说。
天边有汽车灯光在晃动,夜风送来隐约的汽车轰鸣声。不用说,是河造总的
武斗队来了。很快这儿会变成枪弹横飞的战场,双方的大喇叭会声嘶力竭地喊着
“誓死捍卫……”。楼上扔下来的手榴弹在人群中爆炸,激怒的进攻者用炸药包
炸毁楼墙。大势已去的农中学生和红代会的薛丽(当然还有左腿受伤的小宗尧)
挤在三楼,悲愤地唱着“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十几分钟后,他们
满身血迹地被拖出去……贼王的脸色阴得能拧出水,教授也是面色沉痛。年青的
黑豹体会不到两人的心境,不耐烦地说:“快走吧,既然有武斗,窝在这儿挨枪
子呀。”
贼王仍犹豫着。也许他是想迎上去,劝说哥哥和爹爹退回去,以便挽救哥哥
的性命。但是,虽然弄不懂时间旅行的机理,他也凭直觉知道,一个人绝对无法
改变逝去的世界,即使握着一台神通广大的时间机器也罢。于是他决绝地挥挥手
:“好,走吧。”
照着罗盘的指引,他们向正北方向走了精确的349 米,来到草木葳蕤的河边。
贼王已经从刚才的伤感中走出来,恢复了平素的阴狠果决。“往下进行吧,抓紧
时间多往返几次。不过,”他询问教授,“返回金库前,需要把已经带出来的金
条处理好,对吧。”
“那是当然,如果随身带着,下一次就无法带新的了。”
贼王掏出怀里的两根金条,“那么,把它们放到什么地方?不,应该说,放
到什么年代?”
教授也掏出怀中的一根,迟疑地说:“回到99年吧,如果回到99年以前的时
间,我恐怕……没脸去花这些贼赃。”
贼王恼怒地看着他,真想对他说:“先生,既然你已经上了贼船,就不必这
么假撇清了。”但他最终没说出来,只是冷淡地说:“好吧,就按教授的意见办。”
他们又返回到出发的时刻,河堤上,那根作为标杆的苇梃仍在夜风中抖动着,
没有半点枯萎的迹象。教授说:“我想不必返回你们的秘密住处了,把金条埋在
脚下就行。等咱们攒下足够的金条再来分。”
黑豹疑惑地问:“就埋在河边,不怕人偷走?”
教授微笑道:“完全不用担心。有了时间机器,你应当学会按新的思维方式
去思考。想想吧,咱们可以――不管往返几次――准确地在离开的瞬间就返回,
甚至在离开之前返回,守在将要埋黄金的地方。有谁能在咱们眼前把黄金偷走呢。
你甚至不用埋藏,摆在这儿也无妨。”
黑豹听得糊里糊涂。从直观上说他根本不相信教授的话,但从逻辑上又无法
驳倒。最后他气哼哼地说:“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不要捣鬼,俺爷儿俩
都不是吃素的!”
他有意强调与贼王的关系。只是,在刚才的拔枪相向之后,这种强调不免带
着讨好和虚伪的味道。教授冷淡地看看他,看看贼王,懒得为自己辩解。贼王对
黑豹的套近乎也没有反应,蹲下来扒开虚土,小心地埋好三根金条。想了想,又
在那儿插了三根短苇梃作为标记。在这当儿,教授调好了时间。
“立即返回吧,仍返回到92年9 月11日晚上10点零5 分,就是刚才离开金库
之后的时刻――其实也可以在离开前就返回的,但是,那就会与库内的三个人劈
面相遇,事情就复杂化了。所以,咱们要尽量保持一个分岔较少的宇宙。喂,站
好了吗?”
两人紧紧靠着教授站好。教授没注意到黑豹目中的凶光,按下按钮。就在他
手指按下的瞬间,黑豹忽然出手,凶狠地把贼王推出圈外!
空气振荡片刻后归于平静。听见一声闷响,那是贼王的脑袋撞上铁架的声音。
不过,他并没有被推出“时间”之外。因为在他的身体尚未被推出一米之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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