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内脏比鱼肉更美味呢。她没注意到,雷齐阿约正惊奇地瞪着她,几乎不能掩饰
自己的厌恶。嗨,一个多可爱的淑女,她大口吞吃了鲜血淋漓的内脏,这会儿正
优雅地舔着吻边的血迹呢。
拉姆斯菲尔不愿她看到自己的厌恶表情,忙把脸转过去。杰克曼在专心做鱼
汤,趁这个空当儿他仔细观察着四周。270 年过去了,这儿基本还是他长眠前的
情景。一把已经生锈的镀铬铁椅,一张单人床,几个石凳,一些简单的炊具。屋
里很整洁,看来海豚人一直对“雷齐阿约故居”进行着细心地维护。在他和覃良
笛决裂之前,在他和覃良笛共同培育海人时,曾在这儿共同生活了近15年。在这
张简陋的床上,曾盛过他和覃良笛的云雨之情。那时他和覃良笛都已经改为食用
生鱼了(当然鱼的内脏还是要除掉的),但偶尔地,当他们对旧生活的思念过于
强烈时,也曾用这些炊具做一次熟食。常常是覃良笛掌勺,她做的中国口味的饭
菜真香啊。
现在,这儿没有留下覃良笛的任何痕迹。
痕迹也是有的,是留在海人和海豚人的口传历史中。刚才杰克曼说他是“雷
齐阿约”,是海人和海豚人的共同先祖,女先祖覃良笛则是他的助手,这当然是
覃良笛的杜撰。她把拉姆斯菲尔冷冻起来(那时文明社会已经崩溃,做到这一点
相当困难了),并在遗嘱中留下了“唤醒雷齐阿约的时刻”,而她本人却坦然地
选择了鲸葬。看着这一切,他能体会到覃良笛的良苦用心,也能看到覃良笛歉然
的目光。她似乎穿过270 年的时光来到他的身边,像往常那样温柔地说:忘掉我
们之间的不愉快,只留下美好的记忆。好吗?
杰克曼已经把鱼汤做好,热气腾腾,端到他的面前。他说:我不知道陆生人
的口味,这是按女先祖留下的食谱做的,不知道能否让你满意。拉姆斯菲尔闻闻,
当然没有覃良笛做的饭菜可口,但鱼汤的味道仍刺激着他的嗅觉。竟然有270 年
没进餐啦?他总是无法从心理上接受这个漫长的时间断裂。他说:勺子呢?劳驾
你把勺子拿来。杰克曼很困惑:勺——子?索朗月跃出水面,吱吱地向他解释着,
他这才恍然大悟,到岩壁边的一个杂物柜中找出勺子:“是这个吧,我们从来没
用过这玩意儿,已经把勺子的概念忘了。”
这一个小细节最真切地凸现了“今天”和“昨天”的距离。拉姆斯菲尔接过
勺子,开玩笑地说:“我是一个不可救药的老顽固,270 年之后,还没忘记那些
早该抛弃的旧人类的作派,是不是?”
杰克曼笑了,索朗月的脸上也浮出笑纹。这种“海豚的笑容”吸引了拉姆斯
菲尔的注视。他过去与海豚的交往不多,仅知道海豚会流泪,但海豚的笑还是第
一次看到。随后他想,她当然会笑的,她不是海豚,而是海豚人啊。
5 他吃完了270 年来的第一顿饭,夜幕早已沉落。核能源的冷冻装置上,一
个小仪表灯幽幽地亮着,给洞壁涂上朦胧的红色。杰克曼和索朗月向他道了晚安,
跳入池中消失了。拉姆斯菲尔回到那张床上,躺下睡觉。他原想肯定要失眠的,
今天碰到了那么多刺目锥心的事——尤其是那两个数字!6500万海豚人,650 0
名海人。这两个数字不停地在他眼前跳动着,一下一下地剜着他的神经。270 年
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一时无法用想象来补齐。不过,不管是怎样的过程,反正他输了,覃良笛
赢了。他似乎看到覃良笛在黑暗中走过来,默默地看着他,目光中不再是温柔,
而是怜悯和轻视。
不过他终于入睡了。长期冷冻使他的身体很虚弱,思维也显滞涩。他逼着自
己赶紧睡一觉,好精力充沛地迎接明天的挑战。他很快入睡。等他一觉醒来,那
个透光的小洞中已微露晨光。洞内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杰克曼在为他准备早饭。
池中也有轻微的泼水声,那是索朗月在缓缓游动。拉姆斯菲尔坐起身问:“你们
这么早就来了?”
杰克曼说:“其实我们昨晚很早就返回,一直守在这儿,索朗月说,怕您才
从冷冻中醒来会有什么意外。”
拉姆斯菲尔走到池边,向索朗月问好:“你好,谢谢你们的关心。”
索朗月吱吱地叫了一阵。杰克曼说:“她说请您早点吃饭,弥海长老已经率
领海豚人在外边候着,想在朝阳初起的时候向您朝拜。”他补充一句:“也有海
人的代表。”
拉姆斯菲尔并不想接受海豚人的什么朝拜,不过他没有让自己的想法形之于
色。杰克曼看看他,小心地问:“雷齐阿约还没有回忆起海豚人语,对吧。”
他苦笑道:“是啊,270 年的冷冻把这部分记忆全删掉了,我想只有重新学
习了。”
杰克曼有点困惑,冷冻怎么能有选择性的删掉一部分语言,而另一部分(英
语)却保存完好呢。不过他没有深想,恭顺地说:“那我就教您吧,其实很好学
的,海豚的语言完全建基于英语之上,但因为海豚只能发出吱、哇两种声音,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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