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与人生告别,与自己的族人告别,心中免不了有些恋恋不舍。她笑着说:“索
朗月,我不劝你了,去做你的小人鱼吧,爱情真的不可理喻。对了,你打算怎样
安排雷齐阿约的生活?我很担心的,他恐怕很难融入270 年后的社会中来。”
“我明天想把他接来,接到深海,让他看看海豚人真正的生活。我想,他会
慢慢习惯的。”
“好吧,索朗月,祝你幸福。”
这儿离土阿莫土群岛相当远,索朗月用一天的疾游赶过去。头天,她已经用
低频鲸歌通知了杰克曼一家:太阳落到海里,太阳还会升起来,云朵变红时,我
想见到那个没有尾也没有脚蹼的人。
她还告诉杰克曼,这次她准备带雷齐阿约到深海住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他好
好熟悉一下海豚人的生活,所以请杰克曼做一些必要的准备。第二天日出时分,
她赶到了杰克曼住的礁岛。杰克曼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块礁石上放着一串青黄色
的葫芦,用黄白色的的棕绳绑着葫芦的腰部。海人一般都不进入深海,不过,一
旦他们必须进入深海,就要带上装淡水的葫芦。这种葫芦并不是每个岛上都有生
长,所以,葫芦对于海人是非常珍贵的。
雷齐阿约和杰克曼一家在海湾里等她。虽然只与雷齐阿约分别不到三天,但
乍一见到他,一股喜悦忽然涌来,她立起身体,用长吻碰碰拉姆斯菲尔的脸颊。
拉姆斯菲尔有些尴尬,也有些负疚。这只雌海豚(或者叫女海豚人)的情意无疑
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她已经深深爱上了没有尾巴也没有脚蹼的丈夫。但自
己却在与约翰密谋着如何对海豚人摊牌。这让他不敢直视索朗月清彻无邪的目光。
不过,他已经不是20岁的青年了。在他20岁第一次登上核潜艇时,心中也曾
有过迷惘:如果上级下令,他们真的会把核弹射到北京、莫斯科、平壤或大马士
革吗?那可不是死亡几十人几百人的事,而是几千万甚至几亿人的死亡。他们将
是历史上最冷血的杀手。即使是为了民主和自由,让几千万人陪葬,似乎也太过
分吧。不过,等他15年后当上艇长时,职业生涯已经把他的心淬硬了。作为一个
文明社会的军人,他不会把杀人当乐趣,但如果总统下令,他当然会非常冷静地
按下核导弹的发射按钮。
现在,为了海人的生存,他也可以这样干的。可以自慰的是,他这样做并没
有任何私人的卑鄙目的。
他朝约翰看看,约翰回他一个心照不宣的注视。那天,在那个堆满武器的岩
洞里,他已经同约翰把话谈透了,现在,他在海人中至少已经选中了一个坚定的
追随者,他们将共同努力,为海人争回嫡长子继承权。
索朗月又同其它人都问了好,当她问到约翰时,约翰也亲切地向她回问。杰
克曼夫妇看见了,心中暗暗高兴,儿子一向对所有海豚人十分冷淡,甚至抱有敌
意,但今天他显然变了。他们想,雷齐阿约昨天的谈话很有效,已经解开了儿子
的心结。
苏苏过来搂住索朗月的颈部,高兴地说:“索朗月姐姐,这三天我一直在教
理查德说海豚人语,他非常聪明,已经差不多能听懂了!”
“苏苏,你真能干,是个好教师。”她对雷齐阿约嫣然一笑,“雷齐阿约,
我也能像苏苏一样,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吗?”
拉姆斯菲尔知道这句话的深层含意,多少有些尴尬地说:“当然。”
“理查德,跟我到深海去吧,到那儿你才能看到真正的海豚人生活。苏苏你
愿去吗?我知道你们难得离开海岸,随我去深海玩一次吧。”
“我当然愿意!我一直盼着这一天呢。理查德,你答应我一块去吗?”
拉姆斯菲尔想,我应该去的,为了心中的隐秘目的,我必须尽可能深地了解
海豚人社会。他说:“我当然答应。不过,我们怎么去,仍由你带着我游泳?距
离太远了吧。可惜,那时我使用的机动船已经无法使用,燃油早已用光了。”
索朗月和杰克曼交换一个微笑:“你不用担心,有办法的。”
她回过身,向大海方向发出一串低频声波,声波以海水为媒介向外海传去。
然后,他们都朝海天交界处看着,耐心地等待。少顷,从地平线下冒出一个黑色
的斑点,它迅速扩大为一个黑色的身躯,眼睛处有一对卵圆形的白斑,一道白线
斜着向尾部延伸。这是一条凶残的虎鲸,它游近了,拉姆斯菲尔辨认出,它就是
那天曾向雷齐阿约朝拜过的虎鲸戈戈。戈戈不慌不忙地游近,两只死板的小眼睛
冷淡地看着他们。它的上半部分身躯浮出水面,海水从上面哗哗流下来,就像退
潮时的一块巨型礁石。
今天他能更从容地观察戈戈,首先入眼的当然是它大嘴巴内尖锐的牙齿,很
长,向内后方弯曲,上牙和下牙交错着搭在一起,就像交叉在一起的手指,大概
有20多对。这些牙齿闪着寒光,令人生畏。它的背上是一个硕大的背鳍,比一个
人还高,就像是一只倒放的戟,所以虎鲸还有一个别名是“逆戟鲸”。尽管那天
戈戈曾朝拜过他,尽管它的目光中分明能看出它的智慧,拉姆斯菲尔仍不免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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