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对赤身裸体的新人!
他叹息道:大树是不能移栽的,他在陆生人社会中成人,那个社会的文化已
经把根须深深扎在他的记忆中,永远拔除不掉了。比如,苏苏心目中就不会有婚
纱、婚誓之类的概念,她会认为,明月之下的一堆篝火和一群身体健美的裸体男
女就是非常美好的记忆。
不过,苏苏也是有烦恼的。婚礼前一天晚上,她伏在拉姆斯菲尔怀里入睡时,
突然幽幽地说:“理查德,我为索朗月姐姐难过。”
拉姆斯菲尔本来想用玩笑搪塞过去:你难道愿意与别人分享你的丈夫?但他
终于没说。在这件事上,开这种玩笑未免太轻佻了。他叹息一声,把苏苏搂紧:
“苏苏,你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但不要难过了,这是没法子的事。”
“她明天还要参加婚礼,她心里肯定要难过的。”
“苏苏,长痛不如短痛,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这时安妮喊苏苏到她身边去,女儿就要出嫁了,要告别父母到远方去,而且
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她在家的最后一晚,当妈的有说不完的叮咛。苏苏过去
了,这时约翰忽然竖起耳朵:“静一静!爸,妈,是索朗月的紧急通知!”
他俯到水面上仔细辨听着低频声波传来的消息,确实是索朗月传来的:“弥
海长老患急病,病情危急,不能前去参加婚礼,谨致歉意。我将尽量参加,但不
能确保,你们不要等我。”
“弥海长老病重?索朗月不能来?”苏苏吃惊地问。
约翰点点头,拉姆斯菲尔立即说:“婚礼推迟吧,我和苏苏动身到深海里去
看望弥海长老。”他突然想起,有苏苏的父母在场,他单独作出决定是失礼的,
便转身问,“噢,对了,杰克曼先生,杰克曼太太,你们是什么意见?”
杰克曼夫妇都说:“应该的,婚礼推迟吧。约翰,你快和百人会联系,把虎
鲸戈戈再唤来。”
弥海长老所在的地方与海岛不是太远,但也有1000多海里。戈戈知道这次事
情紧急,速度一直保持在每小时30海里左右。两天后,他们到了目标海域。
一路上,拉姆斯菲尔心中十分焦灼。他已经把弥海认做自己的知交好友了,
虽然他一直在密谋着与海豚人摊牌,甚至打算用核潜艇作筹码,但族群的争斗并
不妨碍私人之间的友谊甚至信任,这是两个层面的事。弥海性格沉毅,待人宽厚,
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他们按照索朗月时时发出的低频信号找到了弥海,今天
风浪较大,弥海在水面上半浮半沉,几乎没有游泳的力气了。索朗月和其它几位
海豚人在照顾他,当他实在无力游动要向水下沉去的时候,他们就过去,把弥海
顶出水面,让他短暂地休息一会儿。
等他稍微恢复,顶他的人就离开,仍让他用自身的力量来挣扎。拉姆斯菲尔
赶快从戈戈背上滑下水,游近弥海。弥海艰难地喘息着,皮肤热得烫人。他勉强
睁开眼睛看看来人,低声说:“是雷齐阿约,谢谢你这么远赶来看我。看来我不
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了,也许我们要互道永别了。”他看见眼眶红肿的苏苏,勉强
笑道,“苏苏不要哭,死亡是每个海豚人的归宿。雷齐阿约,木筏准备好了吗?”
拉姆斯菲尔看他很衰弱,简单回答道:“准备得很顺利。弥海长老,不要说
话了,你安心养病吧。”
“雷齐阿约,如果我不能为你送行的话……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再见。”
他不想让弥海再费力说话,拉上眼眶红红的苏苏,赶快离开了长老。索朗月
送他们过来,拉姆斯菲尔问:“是什么病?”
“肺炎。和你们陆生人的肺炎一样。这次病势来得很猛,估计他抗不过去了。”
在前一段的接触中,拉姆斯菲尔每天接触到的都是健康的个体,没有关注海
人和海豚人的医疗体系。从今天的情况看来,他们根本没有医药和医生。这不正
常,海豚人从人类那儿继承了全部的医药知识,何况他们有足够的智慧?想想陆
生人,即使在他们的原始人阶段,也已经有原始的医学了。拉姆斯菲尔皱着眉头
问:“你们完全不使用医药救助?”
“对。”
“为什么?你们有足够的知识基础和智慧。虽然你们没有工业,没有陆生的
药草,但我相信海洋动植物中肯定能找到有效的药物。”
索朗月简捷地回答:“拒绝医药的诱惑是海豚人的信仰。”
按平常的情况,拉姆斯菲尔已经不能追问了,再问下去就会暴露“雷齐阿约”
的无知。但他今天实在忍不住――拒绝医药的诱惑,再加上上次放任虎鲸的杀戮
(其实海豚人的力量完全可以制止它),使他隐约摸到海豚人社会中一个冷静残
忍的律条。不,今天他要问清楚:“为什么?索朗月,这些律条并不是‘雷齐阿
约’制定的,”他直率地说,“我在世的时候没有立过这样的规矩。”
“那么,也许是女先祖制颁的,但大部分是海豚人社会中自发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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