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服那些贪玩的、孩子气的海豚先祖们。
另一个值得佩服的就是覃良笛了。她在人类社会中长大,却能断然抛弃人类
的痼习,创建了一个“不做最强者”的海豚人社会。这种目光,即使作为太空文
明种族的“鱼人”也没有达到啊。
他长叹一声,决定不把窝格罗中的知识传授给海豚人。既然他们已经走出一
条与众不同的路,就让他们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吧。
他仍然经常地同窝格罗交流。不过,他已经彻底摒弃了窝格罗的诱惑,现在
对它只是一个第三者的审视。在交流中他也免不了对四个妻子的思念,大概是因
为这个原因,某一天他忽然在窝格罗中看到了他的妻子们!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因为他的三个妻子(仅索朗月除外)在世时,窝格罗还没有出世呢。他想这一定
是自己头脑中的幻景吧。
他看见自己躺在冷冻棺中,表情安详,但脸色苍白,没有活人的灵气。他是
在用第三者的目光来看“死去的自己”。岩洞中的池水翻滚起来,一名海豚人把
一位陆生人老妇送上岸。尽管老妇已腰背佝偻,白发如银,但他仍一眼认出,她
是覃良笛,是75岁的覃良笛!海豚人沿水路悄悄退出,留下覃良笛一人。
她步履艰难地来到棺边,拉过椅子坐下来,深情地注视着棺中人,喃喃地说
:“理查德,要同你永别了,今天就是我的鲸葬之日。理查德,等你醒来时,你
会谅解我么?”她摇摇头,叹息着,“我知道你不会谅解我的。不过,当时我只
能那样做啊。”她不再说话,在棺边默默坐了很久,眼中泫然有光,但泪水没有
流下来。良久,她长叹一声:“真想现在就把你唤醒。不过,”她已经走出伤感,
嘴角绽出一丝幽默的微笑,“我但愿你的记忆中保留一个25年前的我,而不是一
个75岁的老丑妇。好,我要同你告别了,你还是睡它300 年再醒来吧。”
她最后看一眼棺中的人,回头向水中唤一声,然后在水边等着。现在,她就
要出去实施鲸葬,告别人生,但她的表情十分恬静安详。那位海豚人很快出现了,
覃良笛下水,扶着他的背鳍游向洞外。在这段时间内,拉姆斯菲尔心急如火,想
喊她回来,告诉她:“你怎么就断定我不能谅解你的苦心?不,我完全谅解,我
还想同你一起鲸葬,好结伴进入天国,即使你已经是75岁的老妇,但在我眼中仍
如初识时那样美丽。”
他想把这些肺腑之言全都倾倒给覃良笛,但那个睡在水晶棺中的拉姆斯菲尔
却既不能动,也不能张嘴说话,就像是陷入一场深重的梦魇……
有人拍拍他,让他醒来。是索朗月和苏苏,两人微笑地看着他。拉姆斯菲尔
喘息着说:索朗月,苏苏,我刚才看见了覃良笛,这是怎么回事?窝格罗中怎么
会出现它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物呢?索朗月笑着说:“这不奇怪,女先祖已经借
着你的回忆而活在窝格罗中了,你看,我和苏苏也活了,还有,南茜和你的女儿
也会慢慢活过来。”
拉姆斯菲尔摇摇头:“借着我的记忆?可是,刚才看到的场景是我无法见到
的呀。它不在我的记忆中。”
索朗月没有多加解释:“你甭问了,你只用记住,凡是你能在窝格罗中看到
的场景都是真实的。这正是它的神奇之处。”
拉姆斯菲尔非常高兴,这么一来,他同他的妻子们,还有他的父母、女儿、
昔日的朋友们,都可以在窝格罗中经常见面了。他扭过头,歉然地对苏苏说:
“苏苏,不要怪约翰,其实害你遇难的罪魁祸首是我,我根本没资格做你的丈夫。”
苏苏用寒如刀锋的目光看着他……苏苏的形象忽然溃散了。他定睛看着她原
来站的地方,她的形象又慢慢聚拢,变得坚实,仍是寒如刀锋的目光……忽然她
的形象再度溃散了。等她第三次出现时,目光中满是温柔和戏谑:“理查德,看
见了吗?一个仇恨你的苏苏是不真实的,不能在窝格罗中成为实体。现在,还用
得着我再来解释吗?”
他感动得喉咙中发哽,默默地点头,用手抚摸着苏苏的头发,抚摸着索朗月
的脊背,那种美好的触感仍象往日一样真实。他说:“索朗月,苏苏,我真想立
刻扔掉这具肉体,同你们一块儿活在窝格罗中。我能做到吗?”
索朗月笑了,神秘地说:“当然能。不过,那是500 年之后的事了。别急嘛,
我们会耐心地等你。”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500 年之后才能重逢,但索朗月狡猾地笑笑,拉着苏苏
在刹那间消失了。
一个月后,应拉姆斯菲尔的要求,乌姆盖娅在这个岩洞里召开了百人会会议。
在白色柔光的沐浴下,拉姆斯菲尔介绍了一个月来同窝格罗的交流,谈到了那些
伸手可得的累累的智慧之果,也谈到了这个高度发达的文明仍不能摆脱战争和强
权的恶习。他说:“海豚人和海人社会‘不追求做最强者’,这在窝格罗中所记
载的宇宙种族中是独一无二的。既然这样,我们不如狠下心,拒绝窝格罗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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