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缠硬磨终于把她逗乐了,开心地伸出右手。我握着她略显发凉的手,
心中充满长兄般的怜爱之情。
从那天起,只要伊尹一有空,我就约她出去玩。我不敢保证在潜意识中确实
不存一丝奢望,但至少在我的显意识里,真正只剩下大哥的角色。老天让我和她
结识,一个惹人疼惹人爱怜的好女人,偏偏她遇上一个操蛋男人(哪怕是宇文平
我也要骂他),竟然硬把她往别的男人怀里推,你说可气不可气?
这个自我认定的“大哥”角色对两人的交往很有利――既然是做一个好心的
大哥而不是情人,我也不必费心去掩饰自己的粗俗浅陋啦。所以,展现给伊尹的
陈如海虽然是个低档器皿,但很干净很透明,叫女士放心。我甚至有意扮演《红
楼梦》中刘姥姥的角色,只要我的插科打诨、村言傻语能逗得她发笑,那就是对
我的最高奖赏。我告诉她,什么时候对这位傻兄长厌烦了,尽管下逐客令。不不,
不要那么直接,多少给我留一点面子嘛。你只需推说头疼发烧碍难赴约,我就会
很知趣地消失不见。行不?
伊尹笑着回答:行啊。
我们的交往延续了一年。看得出来,伊尹似乎很喜欢、至少不讨厌我的拜访。
不过,她一直闭口不谈宇文平。
初春的一天,我约伊尹去城外踏青。这次伊尹在电话里似乎略微迟疑了一会
儿,然后爽快地答应了。汽车刚出郊外,我发现她闭目仰靠在座背上,眉头微蹙,
脸色显得苍白。我忙问她怎么了,伊尹无力地说:“昨天感冒了,头疼发烧。不
过我估计不要紧,不想让你误会――你不是说‘头疼发烧’就是厌烦你的借口吗?”
她勉力微笑着说,“所的我只好应约了。”
我气得连声骂她傻瓜,调转车头把她送回公寓。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她的卧房。
这是座低档公寓,屋里的摆设也异常简单。我觉得迷惑不解。作为一位著名
的妇科医生,她的收入相当可观,也绝不缺少审美情趣。那么,她怎么住在这间
尼庵似的公寓里,她的钱都到哪儿去了?
我服侍伊尹在床上躺下,便要去打电话:“我有几个朋友都是著名的内科医
生,让他们来给你看病。”伊尹忙摆手制止:“千万别!这么点小病还用喊什么
著名医生,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的医术啦?”
我想她说得对。忙乱中我只把她看成受人照顾的小女人,忘了她本人就是著
名的医生。我嘿嘿地笑着,服侍她吃了药。伊尹倚在床头,闭上眼睛。初春的阳
光映着她长长的睫毛,黑亮的头发披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就像是羊脂美玉雕成的
仕女像。我看呆了,愣愣地站着,努力屏住呼吸。
伊尹睁开眼,疲乏地说:“请拉张椅子坐下吧,就坐在我旁边。”我顺从地
坐在她身旁,心醉神迷地听她绵长细密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伊尹轻声说:“谢
谢这些天你对我的照顾。你真是一个心地豪爽的大哥。”
我的脸红了:“多谢你的恭维话。”我努力保持玩笑的口吻,“但我答应你
的事还没开始做呢。那个负心男人……只能怪你一直不让我们见面。”
伊尹忽然问:“这会儿……你想和宇文平通话吗?”
我愣住了。这些天我一直自告奋勇去当说客,伊尹却拒不告诉我宇文平的地
址和电话。现在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事到临头,我心里多少有些发慌,在宇文
平这样的大人物面前(虽然他比我小两岁),我怕是连话都说不囫囵了,我能说
服他吗?
当然我不能在伊尹面前露怯,便点头同意。伊尹从床头拿过手机,熟练地拨
了一串号码,手机屏幕立即亮了。屏幕上是一个宽敞的大厅,空荡荡的,只有沿
墙处摆了几台电脑。一个男人正沿着大厅对角线急匆匆地走着。不,不是走,简
直是像袋鼠那样的一窜一跳。每走过电脑转椅,他就用力拨一下,于是转椅就滴
溜溜地转起来。不用说,这当然是宇文平,他的身高几乎不超过转椅的椅背。这
时他大概听见电话铃声,快步朝屏幕走过来。我看见一个非洲狮王般的头颅,怒
张的发须使脑袋显得特别大,与矮小的身体配在一起,给人以“不堪重负”的感
觉。虽然没人说“小个子”不能长“大胡子”,但两者结合在一起,确实叫人觉
得古怪滑稽。不过他的目光却异常锋利,衣服也十分整洁合体。
他先看见躺在床上的伊尹,皱着眉头说:“尹尹,生病啦?”
伊尹的声音显得十分温柔:“一点感冒,不要紧的。平,”她迟疑地问,
“你想通没有?”
宇文平粗鲁地说:“扯淡!”他把目光对准我,“你就是那个陈如海,对不
对?一个浪荡公子,心眼儿倒不坏。不过,你配不上伊尹的。”
我忘了生气,只是发窘:“宇文先生,不……我不是……”
伊尹在屏幕之外轻轻触触我,制止了我的辩解。宇文平又用命令的口吻对我
说:“你能让她高兴,这就好。赶紧结婚,要好好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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