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给“软——硬科幻”下定义,理论上虽然没问题,实践中仍然有极大缺陷。因为以社会科学为题材的科幻作品,数量和影响力上远远小于以自然科学为题材的作品,连后者的零头都不到,怎么能够成为两大基本类型之一呢?甚至,科幻小说习惯上只被认为是描写自然科学题材的。笔者猜测,即使是欧美科幻界,恐怕也不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用“软硬科幻”的概念吧。
“可以划分出‘认知’和‘审美’两种意义上的科幻小说,前者的代表人物应当是阿西莫夫,布拉德伯雷、克拉克则是后者的典范。”(严蓬 《关于郑文光科幻小说的审美分析》转引自《郑文光70寿辰暨从事文学创作59周年》)这是对“软硬科幻”概念的某种提升。不过,科幻本身,甚至任何叙事类文学作品本身,都是“认知”和“审美”的综合体。将两个不能分开的部分分开是不成立的。
“软硬科幻”虽然不是一对有理论价值的概念,但它们反映了科幻界内部,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倾向的冲突。不过,那不是在本章中讨论的问题。
除了“硬科幻”“软科幻”这对流行概念外,还有一些科幻作家从其它角度对科幻文学进行过划分的尝试。比如以下两个论点:
“科幻小说大体可以分两种:一种是走通俗路线,娱乐的;另一种比较有哲学意味,”(郑文豪《台湾科幻小说精选》451页)这个分类采用了“艺术——通俗”的两极分类法。在下面“科幻文学与通俗文学”的关系里,笔者要讨论相关的内容。
台湾科幻作家张系国也提出过一个分类方法:
“一,探险科幻小说:叙述人在时间空间中的各项探险故事。
二,机关科幻小说:叙述新奇的科技发明对人类可能带来的影响,如机器人、飞碟、死光枪、爱情机器等。
三,社会科幻小说:预测人类社会未来的可能发展,也讽刺社会不合理现象,如《一九八四》、《美丽的新世界》等。
四,幻想小说,以幻想为主,科学的成份减少或完全没有,包括三种,乌托邦科幻小说、鸳鸯科幻小说、文艺科幻小说。”《台湾科幻小说大全》503页。这个分类的标准是很模糊的。仅作为资料收录在此。
在《科幻的分类》(《科幻世界》96、4)一文中,吴定柏先生介绍了国外研究者在这个问题上的一些结论。比如,有的将科幻作品从外在形式上分为“趣味性作品、预言性作品、社会评论性作品”;有的从主题思想上将其划分为“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两类;有的依照题材不同将其划分为“技术、人类利益、社会学和末世学”四类;有的则直接根据科幻构思所属的科学门类进行划分。
前苏联科幻作家在研究西方的科幻小说时,认为西方的科幻作品敢于想象几百几千年后的未来,而当时的苏联科幻显然没有这么“远”。于是便有远科幻、近科幻的奇怪分类。当然,那些苏联科幻作家并非要把这对概念变成一对基本概念,只是用它们来描述自己的某种观感。但科幻中的幻想之分远近,确实是一个有趣的现象。
总得来说,与科幻文学已经积累得很丰富的文本相比,对其分类进行的理论探索是远远不够的。
被种种分类搞得头疼的某些科幻作家,干脆就反对一切分类。他们认为,科幻作品只分好坏,有人读的科幻就是好科幻,没人读的就是次科幻。这么分就行了。这样就避免了无休止的,看似也无意义的争论。
其实,搞清科幻小说的内部门类在实践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如前所述,科幻文艺本身就是从大文艺中分化出来的一个类型文艺。科幻在成熟过程中,内部又不停地分化。这个过程其实就是读者细分的过程,也是作者分化的过程。擅长写这类科幻的作者不擅长写那类科幻;喜欢看这类科幻的读者不喜欢看那类科幻。对于作者来说,哪些读者是自己的目标读者?对于出版社、杂志社来说,哪些读者是自己的消费群体。他们绝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
这其实是一个要不要分灶吃饭的问题。科幻的家业大了,以前混在一起的几个儿女,要不要分开另过呢?如果考查一下对于某部科幻作品的批评意见,会发现其中有很多都是没有分家带来的后果:持这些批评意见的读者,根本不是这类科幻作品的读者。但他们认为,科幻应该是铁板一块,只有自己那一类才是正宗。而被他们批评的作品恰好不属于这个“正宗”。
从逻辑学的角度讲,要进行划分必须先确定划分的依据。总的来说,以上那些划分工作在确定依据方面作得都不够深入和清晰,导致分类的结果也含糊不清。笔者的分类标准,是一个叙事学的标准:主要事件和次要事件。
(小说)叙述的事件不仅有上述逻辑上的关联,也存在着等级的区分,即不仅有横向的、水平的联系,也有纵向的、垂直的区分。在叙述的事件中,一些事件显然比另外一些更重要,即一些是主要事件,一些是次要事件……前者是叙事阐释语码的重要部分,它通过提出问题和回答问题来推进情节……而“次要”的事件在这种意义上却没有这样重要,即使省略也不会影响整个情节的逻辑,尽管这种省略会给小说的审美价值造成损害……它们的任务是丰富、具体和完成中心事件。《文学理论要略》196——1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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