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搭设了这么一个背景,主要便是描述这种宗教殉道式的科学信仰。这些殉道者自愿选择以生命彻悟真理时,必须面对与家人、同事和政府间的激烈冲突。必须割断世俗世界中的责任利益纽带。作者以惊心动魄地笔法,将这种宗教殉道描写得既壮丽又无情。
在如今这个世俗时代,或许再没有什么比浩翰太空更能使人产生类宗教情怀了。2002年科幻文学雨果奖长中篇获奖作品里,安迪邓肯的《总设计师》(“The Chief Designer”)便描写了一个类似“太空宗教”的故事。前苏联一位宇航局的总设计师技术高超,久而久之竟然被神化。许多年以后,俄国宇航员们执行太空任务时,要带上他使用过的物件,在太空中遇到危险时更高颂他的大名以求保佑。
中国科幻作者郑军在短篇科幻小说《护身符》(《科幻大王》2000年七月号)里,也描写了这么一个“宇航宗教”:前苏联宇航员加加林飞入太空后,面对浮现在眼前的整个地球,获得了开悟般的感受,从此视人类为一体,而将民族、国家、意识形态等差异抛在脑后。但在冷战年代他无法公开表达这种感受,便倾诉在秘密日记里。随后登上太空的苏联宇航员也获得过同样的感受。再后来,苏联宇航员于一九七五年苏美太空飞船对接时,了解到美国宇航员们也有同样的感受。于是大家商定,将加加林的秘密日记制成复印件。如果今后哪位初入太空的宇航员能够自发产生这种体验,就属于同道人,同行中的前辈便送给他一份这个复印件,欢迎他进入真正的“地球人”行列,而不管他来自哪个国家,从属于什么政治派别。
《群星,我的归宿!》是美国科幻作家贝斯特的太空剧名作。在这部作品里,也有从科学衍生出的宗教。一个科学探险队于二十三世纪出发,探索木星和火星之间的小行星带。中途失事。他们的后裔从此生活在小行星上,慢慢成为野蛮人。但他们却自称“科学人”,把祖先留下的原始科学技术当成信奉的圣物。他们一边象原始人一样,在脸上刺青。一边将达尔文等人“封圣”,将基因学等科学视为教义,把落后于时代几百年的技术当时圣物。
在小说后半部,火星上也有一种“植物崇拜”。这种宗教也是从科学发展来的:人类改造火星之初,在火星表面种植植物十分困难,于是,任何损伤植物的行为都会受到严惩!
除了太空,人的智慧本身也是科学仍然无法破解的尖端。早在《养蜂人》里,科幻作者王晋康便描写了科学家在面对蜜蜂种群“集体智慧”时的敬畏感。而在《类人》里,这种敬畏感更获得了突出的表现。智力研究机构的司马林达长期研究“集体智慧”,最后竟然自毁肉体,完成近乎“羽化生仙”的转变。小说里多处描写了他面对自然规律的那种宗教般的敬畏感,构成了这部作品的重要特色。
第六卷:科幻与科学 第二章:科学VS宗教(4)
第四节:解构式处理
解构式处理,就是要把宗教观念放在科学的解剖刀下,将它还原为自然而然的社会现象,消解掉其中的神圣色彩。
早在十九世纪初期,欧洲就有一批名叫“高级评断家”的宗教学者,试图将《圣经》里的描写原还为可以理解的常识。所谓“高级评断”,指对《圣经》写作的资料来源及历史来源、条件的研究,以确定《圣经》的作者、年代、地点、记叙特点等问题。这个研究大方向本身就有解构的意味。比如,有的“高级评断”家认为,耶稣死而复活,其实是他的信徒偷走了他的尸体。另一些人认为,那是由于耶稣在十字架上昏迷而未死,放下之后自然便复活。更有高级评断家如斯特劳斯,干脆认为那是信徒们高度迷狂状态下的幻觉。
笔者当年在大学时,读过一本弗洛伊德的著作,其中转述了二十世纪初一本流行小说,以探讨“社会癔症”问题。在那篇作品里,耶稣死后,他的信徒藏起尸体,以便制造他复活的神话。到了公元二十世纪初,考古学家挖出耶稣的尸体,并通过种种科学手段证实他的身份。于是,西方社会陷入精神崩溃的混乱之中。用今天的眼光看,这部小说完全是一部社会科学题材的科幻小说。只不过笔者多年东奔西走,已经找不到弗洛伊德这本著作,也找不到这篇小说的名字了。
对宗教进行解构式处理的科幻小说,最典型的代表作要算英国“新浪潮”科幻作家穆尔科克的《瞧这个人》。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格洛高尔是一个荣格派心理分析学家。熟悉心理学的朋友可能会知道,荣格派本来就是心理学里最具有宗教神秘主义色彩的流派。他的女友莫妮卡则是一个充满实证精神的科学工作者,他们经常围绕《圣经》进行争论。格洛高尔倾向于信其为真,而莫妮卡则认为那不过是一些被神化的史实。
最后,格洛高尔乘坐时间机器,飞向纪元初的以色列,以便寻找历史真相。接下来的故事完全是对基督教教义的解构:施洗约翰是一个起义军领袖。他到处宣传“基督降世”,完全是为了给起义造舆论。玛利亚未婚先孕,只不过是和约瑟以外的男人上了床。每天都有几十个“先知”在加利利街头游逛,意味着他们只是普通的精神病患者。而当格洛高尔发现真正的耶稣是个白痴,自愿取而代之后,他能够治好许多病人,是因为那些病人患有“身心疾病”,而格洛高尔正好是一个精神科医生。犹大更非叛徒,只是格洛高尔派他去主动告密,以成全历史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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