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之路_[美] 詹姆斯·冈恩【完结】(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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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一切就发生在刹那间,回顾一分钟前巴塞特还正见他在重负下,默默忍耐着,步履艰难地行走着。后来,巴塞特自己也碰到了麻烦。他看着自己左手尚未愈合的大拇指和食指的残节,然后把它们伸至后脑勺的凹痕处轻轻抚摩着。回忆起当时那把长柄战斧猛地一挥,他恰好来得及躲过头部,左手一挡,那一砍没有正着。为了活命他付出了代价,丢了两个手指,头上留下难看的大伤口。他用他的1O口径双筒猎枪的一个枪管击毙了那险些砍死他的林民,用另一个枪管雨点般朝那俯身萨加瓦的林民射击,他庆幸那拎着萨加瓦的头跳着逃走的林民身上中了他的大部分子弹。

  所有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在这野猪出没的窄道上,现在只剩下他自己,还有那被杀的林民和萨加瓦的无头尸体。黑黝黝的树林四周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生命的迹象。

  他深感震惊——真切而可怕的震惊。他平生第一次杀了人,注视着他亲手制造的那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感到一阵恶心。

  接着一场追逐开始了。他在追捕他的人前面,沿着野猪道撤退,海滩就在他们身后。他没法猜测究竟有多少人。也许本来是一人或上百人,但他根本看不到人影。他确信其中一些人潜入了树丛,穿梭在枝丫荫蔽里。但至多他除了偶尔瞥见影子的掠过就看不到什么了。他也未曾听见弓弦拉动时“嘣”的声响;但每隔一小会儿,不知从哪儿射出的数支小箭;或从他边上飒飒而过,或撞击在树干上,翻落在他身旁的地上。这些箭都是骨制的箭头,羽毛做的箭身,而羽毛是从蜂鸟的胸前拔下来的,因此珠光四射,七彩斑斓。

  长长的一段时间流逝过去了。他欣喜地暗笑,想到有一回当他抬头凝望时觉察到上面有个影子霎时停下来。他看不清楚,然而决定冒一下险,就集中火力朝影子猛烈开火,打了五枪。那影子似发怒的猫般发出尖叫,从蕨类植物和兰科植物丛中坠落下来,“噗”的一声落在他脚边的地上,还在愤怒痛苦中尖叫着。那人的利牙深深陷入他的一只坚固的皮靴的脚踝部位。他这一边,也不怠慢,用空着的一只脚猛一踢,尖叫声没了声响。自此,巴塞特对于残暴已习以为常,一回忆起来他又禁不住开心地笑了。

  接下来他度过了多么难挨的一个晚上!难怪他现在集各种恶性发烧于一身,他想。他回忆起那个折磨人的无眠之夜。那晚伤口的阵阵抽痛与蚊群的上万次叮咬相比已微不足道。他无法逃避蚊群的攻击,也不敢生火,蚊群确实把毒汁灌满了他全身。因此白天到来时,他双眼肿得几乎睁不开。他步履蹒跚、盲目地朝前走,不很在意脑袋什么时候落地,然后尸体沿着萨加瓦的遇害之路被拖至炊火边。

  这24小时已把他折磨得身心俱疲:他几乎神志失常,体内吸收的巨大毒素使他发疯。好几次,他开枪射击紧随他的影子。大白天出没的虫蠓使他进一步受折磨。同时他流血的伤口吸引了大群可恶的苍蝇,一动不动贴在他血肉之躯上,迫使他把它们拂去或压死。

  有一次,他又听到那奇妙的声音,似乎来自更远的地方,却一阵比一阵紧迫,盖过丛林里更近处的战鼓声。至于丛林,他判断有错。他原以为自己已穿过丛林,因此它处于他和林曼纽海滩之间。他打道回来朝着丛林走,而实际上他正越来越深入这未经探险的岛屿的神秘腹地。那晚,他在一棵榕树的盘缠的树根之间爬行,由于精疲力竭而很快入睡,这时蚊群又趁机在他身上尽情肆虐。

  在他的记忆中,接下来的日日夜夜依稀如梦魇。他清楚地想起的一个景象是:突然发现自己处于一林中村庄的中部,看着老太和小孩纷纷逃入丛林。除了一个,所有的人都逃了。在他头上近在咫尺的地方,好像瘠昔、惊恐的野兽发出的一阵呜咽声使他大吃一惊。抬头一望,他看见了她-——个女孩,确切地说,是一个年轻女人,用一只胳膊,被吊起在炙烤的太阳下。也许她被这样吊了好些天了。她仍然插着,用充满恐惧的眼光注视着他。他断定她己没救了。因为他注意到她大腿肿起,显然关节已被压得粉碎,大部分骨头也折断了。他决定向她开枪,让这惨象就此终结。他想不起自已是否开了枪,也压根儿想不起自己怎样恰好到了那个村庄,又怎样成功地离开了那儿。一 当巴搴特回忆起那段可怕的经历时,许多互不相关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稍现即逝。他记得闯入另一个有几幢房子的村庄,用猎枪驱赶着他面前所有的人,只剩下一个体弱而无法逃跑的老人。当巴塞特掘开一个地炉,从滚烫的石块中拖出一只用绿叶包裹着,香气四溢的烤猪时,那老人对着他一会儿怒吼,一会儿哀诉,一会儿咆哮。就在这地方,巴塞特有一种野蛮、粗暴的冲动。美餐一顿后,一准备拿着一个猪后腿离开时,他故意用取火镜点燃了一座房子的茅草屋顶。

  然而在巴塞特记忆中留下最深烙印的是那阴湿、恶臭的丛林。丛林里散发着邪恶的恶臭到处只是昏暗的微明。很少有一束阳光穿透头上100英尺高的枝叶的荫蔽。在那树顶下面是植物的分泌在空中的气息,是腐朽的生物渗出的液汁,这些生物生于死亡之中,依靠死亡而存活。他就在这些东西中游荡,吃人的林人快速掠过的影子始终跟踪着他。尽管这些邪恶的鬼魅不敢当面与他决斗,但他知道他们迟早会吃他。巴塞特记得在那清醒的时刻,他把自己比作一头受伤的公牛,被草原上的狼群追赶;虽然狼群没那胆量为吃他而战,但他确信被狼群吞吃的结局是不可避免的。正如公牛用角顶,用蹄踢,不让狼群靠近,他用猎枪扫开这些所罗门岛民,这些瓜达尔卡那尔岛山林人若隐若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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