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就呆在这儿。我要你把所有的一切,也就是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写成历史。我们需要一份准确的记载,以证明我们的行动是正义的。你呆在这儿同我的速记员一起干。我打算去找你的女儿。我们不能让一位行人受苦。我们会带你一起回去。’而且借助一种合适的器械,你能学会骑马。”
“你想让我活着?”
“是的,但并非为你本人,有很多原因。在今后的26年里,你可以给我们的年轻人作讲座。你可以告诉他们当世界停止工作,停止出汗时?当他们有意地用家交换汽车,用苦力和劳动交换机器时,都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他们这些,他们会相信你的。”
“太妙了!”海斯勒叫道,“我曾当过总统,现在我却成了一个新世界无腿人的标本。”
“你会出名的,你将是最后一名汽车司机。”
“让我们开始吧!”海斯勒催促,“把你的速记员H叫来。”
速记员在米勒和汽车司机代表开会的前一个月,已经在纽约了。那时候,多亏了他早期接受过模拟密探训练,所以能极其成功地蒙蔽了所有他所接触过的人。在车子里,他打扮成速记员的模样,脸上涂着香水,抹了粉,手里戴着戒子,不为人知地来往于上千位相似的女人中。他到她们的饭店去,到她们的戏院去,甚至还拜访她们的家舍。他是位极好的密探,但他是个男人。
他接受过密探这一行的训练。数年来,他对自己的行人团体一直充满热情,总是衷心耿耿。他曾宣誓要把共和国放在首位。亚伯拉罕姆之所以选中他,也是因为他值得信任。这位密探很年轻,两腮几乎无短须。他独身,爱国。
但这是他一生中头一次在一个大城市中。楼下的那家公司雇佣了一位速记员。她是位不只在一方面都很有成效的工人。这位新来的速记员的一些事激起了她的兴趣。他们碰了头,并且安排再次见面。他们谈论爱情,那种妇女之间新型的爱。这位密探从未听说过这种感情,对此并不能理解,可他最终还是明白了爱抚与接吻。她建议两人同居一室,但他自然找到了反对的理由。然而,他们一起度过了大部分空闲时光,不只一次这位密探差一点向她吐露了心中的秘密:不仅仅是那即将来临的灾难,还有他的真正性别以及他真诚的爱。
这些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的情况是很难找到解释的。在这儿却有某种东西被扭曲了,即性变态。爱上一个无腿女人是件荒谬的事情,因为他有可能通过等待同一位有着象牙般双腿以及雪白膝盖的女士结婚。相反他却爱上了并想要一个生活在机器中的女人。两人都病了,灵魂出了毛病,而各自都继续保持着那种欺骗对方的亲密关系。现在随着下面城市的逐步消亡,这位速记员有一种强烈欲望要救这个女人。他觉得不管怎样可找到一种办法说服亚伯拉罕姆·米勒,让他同这位速记员结婚,至少可让他把她从突发灾祸中救出莱。
于是,身着柔软的衬衫和齐膝的短裤,他瞧了一眼米勒和海斯勒,那两人正在认真地交谈。然后踮着脚尖走出门口,通过斜坡到了楼下。这儿一片混乱。他勇敢地大步走进速记员办公的房间,俯身向她开始讲话。他告诉她说,自己是一个男人,一位行人。接着很快向她透露了真相:下面的哭喊声,静止的汽车,失灵的电梯,无声的电话,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他告诉她汽车司机的世界因这因那即将消亡,但她却因为他对她的爱而将活着。他所要求的一切是一种照顾她,保护她的合法权利,他们可去某个地方,去郊外生活。他会绕着草坪替她推车,她可以有些鹅,一群小鹅,当她呼唤时,它们便会来到她的椅子边。
那无腿女人听着,她那本该苍白的两颊巧妙地被胭脂遮掩了。她听着,看着他,一个男人,一个有双腿会走路的男人。他说他、爱她。但她爱上的那个人是个女人,一个有着跟她自己一样悬挂的、萎缩的、美丽双腿的女人,而不是强壮的怪物。
她歇斯底里般地大笑起来,说她愿意嫁给他,到他想要她去的任何地方。于是她把他紧紧拥抱在身边,直接吻住他的嘴,然后又吻住他颈部的静脉。他死了,鲜血流进她嘴里,那血同胭脂混合在一起,使她的脸变成鲜艳的红色。数天后她死于饥饿。
米勒永远不清楚他的速记员死在哪里。如果他有时间的话,他有可能会去寻找。但他同海斯勒一样开始为那个走路女孩担忧,她正孤身一人陷入正在消亡的汽车司机的世界里。对父亲来说,她是女儿,唯一的孩子,他家族中留存的仅有的血脉。然而对米勒来说,她是一种象征,是自然界反叛的象征,是为把人类恢复到世界原来的位置而作出她最后顽强努力的象征。她父亲希望她得救是因为她是他女儿,行人希望她得救是因为她是他们中的一位,他们行人族中的一位。
那100层楼板上已有一桶桶水和许多食物,每种供应品都用来维系死亡过程中的生命。所有这些海斯勒都有了,他被安排得舒舒服服的。然后米勒带了些供应品,一水壶水,二张路线图,手里抓着一根粗棍棒,离开那祥和和平静的地方,开始走下环形坡道。这地方充其量只是难走了一些,其实环形坡道宽得足以防止眩晕。米勒害怕的是整个坡道会在某处被一堆堆乱糟糟的汽车所阻挡,但是显然所有设法到达坡道的汽车全已顺利滑落。米勒不时地在这个楼层或那个楼层停留,一听到哭喊声,便不寒而栗,接。着就继续往下走,往下走,一直走进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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