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票立刻就送到了;接待员把它放在麦克雷恩面前,然后又飘然离去,剩下两个男人面对面望着,一张巨大的胡桃木办公桌隔在他们之间。
“我想给你一个忠告,”麦克雷恩在支票上签了名,向奎尔递过去。“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你,嗯哼,最近去火星的旅行。”
“什么旅行?”
“噢,就是你模糊记得的那次旅行。”麦克雷恩只管自己说下去,“装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要问我为什么,只管照我说的做: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他已经冒汗了。现在,轻松了一点。“好了,奎尔先生,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还要接见其他顾客。”他站起身,把奎尔带到门口。
奎尔一边开门一边说:“做出这等好事的公司根本就不该有什么顾客的。”他呼地关上了门,转身就走。
回家路上,奎尔坐在出租车里考虑着给主管部门的控告信的措辞。他要一坐在打字机前就开始打这封信;警告别人不要再上这个公司的当,这显然是他的责任。
一回到家里,他就坐在自己的赫耳墨斯火箭牌手提式打字机前,他打开抽屉想找一张复写纸——突然,他看见一只熟悉的小盒子。他曾小心翼翼把火星上的小虫子装进这个盒子,然后偷偷地带进了海关。
打开盒子,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见里面装着六只已经死掉了的寄生线虫,和七种不同的单细胞生物。线虫就是靠吃这些单细胞生物维持生命的。这些原生动物已经干掉了,上面蒙上了一层灰,但他仍然认得出它们;他花了整整一天功夫才在空旷黑暗的火星上的乱石堆里找到它们的。真是一次奇妙的探险旅行。
“但是我没有去过火星啊。”他又突然意识到。
然而另一方面——
克丝顿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大堆食品杂货。“你怎么这个时候在家里?”她的声音里还是带着那种责备。
“我去了火星吗?”奎尔向她问道。“你应该知道的。”
“你当然没去过;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一点,你不是老嚷嚷着要去吗?”
奎尔说:“上帝作证,我想我去了。”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又觉得我没去过。”
“你想想清楚。”
“我怎么能呢?”他一边讲一边做着手势。“我的脑袋里好像植入了双轨记忆;一条是真的,一条是假的,可是我分不清哪条是真的哪条是假的。我想你能帮我搞搞清楚,他们还没有把你怎么样过。”她至少可以为他做这件事——虽然她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
克丝顿极力控制住自己,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说道:“道格,如果你再不清醒起来,我们之间的事就算完了。我要和你分手。”
“我遇到麻烦了。”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我可能要精神分裂了;希望不是这样,可是——也许是真的。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克丝顿放下那一大袋食品,走到壁橱前。“我不是在开玩笑”,她平心静气地对他说。她拿出一件外衣穿上,走回门口。“我会在这两天里尽快给你打电话的,”她毫无表情地说道,“再见,道格。希望你最终能摆脱出来;我衷心为你祈祷。”
“等一等,”他绝望地叫道。“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了还是没去——告诉我。”突然,他意识到他们可能把她的记忆轨道也改变了。
门关上了。他的妻子终于离他而去!
忽然他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好了,到此为止吧。举起手来,奎尔。请转过身来。”
他本能地转过身来,忘了把手举起来。
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身穿星际警察制服,不知怎么回事,奎尔觉得他很面熟;虽然面熟,却吃不准他究竟是谁,记忆中的这个人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迷雾。他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
那个警察说道:“你记起了你的火星旅行。我们对你今天的一切行动和思想都一清二楚——尤其是你从记忆公司回家路上的想法。”他解释说:“我们在你的脑袋里装了一个感应发射器,它使我们知道你的一切想法。
一个传感器,也就是用了月球上发现的那种原生质。奎尔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那东西居然在他自己的身体里,在他自己的脑子里;在那里以他的脑浆为生,在那里偷听;警察利用了这种东西。这太可怕了,但却可能是真的。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奎尔用嘶哑的嗓音问道。“我做了什么——我想了什么?况且这又跟记忆公司有什么关系?”
“从根本上来讲,这同那个公司无关。”警察继续说道,“这是你跟我们之间的事。”他拍了一下他的右耳朵。“我一直监听着你的心理活动,多亏了你脑袋里的那个感应器。”奎尔发现他的耳朵里装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塑料塞。“所以我得警告你:你的任何一个想法都可能对你自己不利。”他笑嘻嘻地说。“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想了,也说了。更糟糕的是,你在昏迷状态下,把你的火星旅行告诉了记忆公司的人,告诉了他们的技术人员,和老板麦克雷恩先生——他们知道了你去过哪儿,为了谁,做了些什么。你把他们吓怕了;他们希望从来没有碰见过你。”他若有所思地加了一句,“他们想得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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