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尴尬地说:“我想是左胳膊。”
“不是,”粗壮汉子的嘴咧得更大了,他捋起右边袖子,露出搭扣带。
“这是工程的副产品,”巴勃科克说。“肌电位结构,伺服控制式,重量与另外那条胳膊相同。萨姆,他们在里头差不多做完了吧?”
“可能完了。咱去悄悄看一看。宝贝,请你给这几位先生煮点咖啡好吗?”
“哦,那当然。”小妇人转过身,穿过开着的门匆匆赶了回去。
内墙是玻璃,用半透明的白布帘遮掩着。他们拐过角落。下一个凹入处充满医疗和电子设备,有些设在墙壁里,有些设在带轮的高大柜子里。四个穿白大挂的人围在一个像宇航员睡椅的卧床旁边。西尼斯库能见到有人躺在上面:脚穿墨西哥网目皮鞋、暗色袜子、灰色便裤。传来一阵低沉的话音。
“还没有完,”巴勃科克说。“一定发现了他们不喜欢的别的什么情况。咱们到外面天棚上等一阵子吧。”
“你认为他们在夜里给他做检查——给他换血等等……”
“是这样的,”巴勃科克说。“在上午也做检查。”他转过身,推开笨重的玻璃门。外面,屋顶铺着雕琢的石板,四周围着绿色塑料雨篷和彩色玻璃墙。到处点缀着混凝土盆子,里头空无一物。
“本来设想在这外头搞一个屋顶花园,种些绿色植物,但是他不喜欢。我们只好把绿色植物都拿走,把整个地方用玻璃圈围起来。”
萨姆从白色桌子四周拉出椅子,他们都坐下。
“他好吗,萨姆?”巴勃科克问。
他咧开嘴笑着,低下了头。“每天上午感到不舒服。”
“常跟你讲话吗?下不下棋?”
“讲话不多。多半在工作。看些书,看点电视。”他的笑容有几分勉强;他粗大的手指交叉握在一起,西尼斯库现在看见他一只手的指尖发黑,另一只手正常。他移开目光。_ “你是从华盛顿来的吧?”萨姆彬彬有礼问道。“第一次到这里吗?请稍等。”他站了起来。几个模糊笔直的身影从挂着遮帘的玻璃门后面走过。“看来他们做完了。请诸位先生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就来。”他大步走过屋顶。两个男人默默坐着。巴勃科克已经拉下面具;西尼斯库注意到了,也拉下面具。
“萨姆的妻子是个问题,”巴勃科克探过身子说。“当时似乎是个好主意,但是她在这里很寂寞,她不喜欢——没有孩子——”
门又开了,萨姆露面。他戴着面具,但是面具吊在下巴下面。“请诸位先生进来。”
在生活区里,那位小妇人脖子上也挂个面具,她正用一个雕花陶瓷罐倒出咖啡。她笑容可掬,但是神色并不快活。在她对面坐着一个高个子,穿着灰色衬衣和便裤,身子往后靠,腿伸了出来,胳膊搁在椅子扶手上,一动也不动。他的面孔有点儿不对头。
“喂,好啦,”萨姆热情地说。他的妻子举目望着他,露出极度痛苦的笑容。
高个子转过头,西尼斯库不寒而栗,见到他的面孔是银子做的面具,眼睛部位有两个椭圆形开口,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互相平行的流线型曲线。“……工程”,一个非人的嗓音说。
西尼斯库发现他自己半俯身在一把椅子上探出身子。他坐了下来。他们都望着他。那嗓音继续说:“我说,你到这儿来把工程上的插头拔掉吗。”话音平板,无动于衷。
“喝点咖啡吧。”小妇人把一杯咖啡推到西尼斯库面前。
西尼斯库伸手去端杯子,但是手发颤,他把手缩了回来。“这次出门只是做做实地调查罢了。”他说。
“胡扯。谁派你来的——参议员欣克尔吗。”
“没错。”
“胡扯。他亲自来了;干吗派你来?假如你要拔掉插头,还是向我说白了为好。”他讲话的时候面具后面的脸一动也不动;话晋似乎不是从他那边传来的。
“声姆,他只是来看看,”巴勃科克说。
“每年花两亿元,”那嗓音说,“只是要让一个人活下来。这没啥意思,对不。说下去吧,喝点咖啡。”
西尼斯库见到萨姆夫妇已经喝完咖啡并且戴上了面具。他赶忙伸手去拿杯子。
“我这种程度的百分之百伤残是每年三万元。我靠这笔钱可以生活得挺自在。近乎一个半小时。”
“没有人想终止这个工程。”西尼斯库说。
“不过有人想逐步终止。你会说逐步终止吧。”
“吉姆,注意你的态度,”巴勃科克说。
“行啊。这是我最大的过错。你想了解什么?”
西尼斯库啜着咖啡。他的手还在哆嗦。“想了解你戴的面具,”他开口说道。
“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许评论,不要评头品脚。抱歉,我无意对你粗鲁;这是私事。问我一点什么吧——”他冷不防站起来,大声咆哮起来。“把那鬼东西抱走!”萨姆妻子的杯子失落打碎了,棕色咖啡流过桌子。一只浅黄褐色小狗坐在地毯的正中央,翘起头,眼睛闪闪发亮,伸出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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