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之路_[美] 詹姆斯·冈恩【完结】(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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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寓言并不全靠这种语言噱头(当然没有这种理据和一语双关,故事就平淡无味了),它也讨论了诗歌的本质和诗人的愚蠢。赋诗机的程序就是人生和文明,这个概念很有见地,使宇宙有必要再造,而且其中必须有以机器人为顶峰的进化过程。当然最后对诗人的嘲讽,融入了一个超绝而喜剧性的视野,关于诗歌的终极力量的视野。

《第一次旅行》(上)特鲁尔的电子诗人 [波兰] 斯坦尼斯拉夫·莱姆 著

 

  迈克尔·坎德尔 英译

  首先,为了避免误会,我们要说明,严格地说这是什么地方都不去的旅行。其实整个旅行中特鲁尔没有离过家,除了去几趟医院,到某小行星作了一次无关紧要的远足。但在更深、更高的意义上说,这是著名建造者所踏上的最远旅行之一,还差点超出了可能性王国呢。

  特鲁尔有一次不幸地造了一部巨大的计算机器,只能进行一种运算,即二加二,而且算错了。本书前面提到,该机器还十分顽固,跟它的主创者吵了起来,差点要了他的命。从那以后,克拉包修斯便无情地取笑特鲁尔,一有机会就风言风语,特鲁尔于是暗下决心,要造一台会赋诗的机器,永远堵住他的嘴。特鲁尔首先收集了八百二十吨的控制论书籍、一万二千吨好诗,坐下来通读一遍。他感到无法继续看图表公式时,就去看诗,反之亦然。不久他就清楚了,建造机器本身与编程序相比简直是儿戏。普通诗人脑袋里的程序,毕竟是由诗人的文化修养所编写的,而那种修养又是先前的文化所圈定的,依次类推,以至开天辟地的时候,有关未来诗人的零星信息,还在宇宙深处、鸿蒙之中打旋。为了给赋诗机编程序,就得先从头开始重复整个宇宙的演化,至少是其一大部分。

  换了别人,就会当场作罢的,可我们勇往直前的建造者一点没被吓倒。他造了一台机器,建立了“虚空”的数字模型,让这个“静电精灵”在电解水的表面上移动,引入了光的参数,一、二原星系云,并逐步逼近第一次冰期。特鲁尔可以这种速度移动,因为他的机器能够在五十亿分之一秒之内同时模拟40×10的27次方个不同地点的100×10的24次方个事件。如果有人怀疑这些数字,劳驾自己去算一下吧。

  其后,特鲁尔着手建“文明”模型,燧石取火,硝皮鞣革,他提示了恐龙与洪水,两足动物、无尾动物,然后制造古白人,古白人生白人,白人生机械,就这样进行,从万古到千禧年,电流、涡流的无尽轰鸣。机器太小,常常无法进行计算机模拟新时代,他只得临时增添辅助单元,到头来搞成了一个由管子、终端、电路、分路器组成的真正大都会,错综复杂,难理头绪,连魔鬼亲自来也弄不明白。但特鲁尔还是解决了,只返工了两次,一次几乎回到开头处,他发现亚伯谋杀了该隐,而不是该隙杀亚伯(显然是保险丝故障所致),另一次只回去三亿年,到中生代中期,从鱼类到两栖类到爬行类到哺乳类之后,灵长类中间出了怪事,代替大个子类人猿出现的,却是灰色的帷幕。似乎有苍蝇钻进了机器,多相减压定向器短路了。其他一切妙不可言。重建了远古和中世纪,然后是革命改革时期,使机器出现几次讨厌的震动,此后文明突飞猛进,他只得不断地给线圈铁芯加水冷却,防止过热。

  到20世纪末时,机器开始发抖,先横摆,再竖摇,却没有明显的理由。这使特鲁尔警觉起来,便取出水泥、抓钩以防万一。幸亏这些都用不着,机器并没有脱缰,而是平静下来,不久便把20世纪远远抛在后边。其后文明以五万年的间隔你来我往,它们是智能充分的人,特鲁尔本人就是从此滋生的。录满了一盘又一盘的电脑化历史,弹出来存进贮藏箱,很快就盘满为患,即使站在机器的顶部用高倍望远镜看,也看不到尽头。都是为了建造赋诗机!不过,科学迷就是这种德行。程序终于编好了,剩下的就是挑选最适用的程序,否则这位电诗人至少要花上几百万年接受教育呢。

  接下去的半个月,特鲁尔给未来电诗人灌输一般指示,再树立一切必要的逻辑电路、感情成分、语义中心。正想请克拉包修斯参加试运行,却临时改变主意,独自启动了机器。它立即开始做讲座,亚分子磁反常研究导论,晶体学表面的研磨。特鲁尔旁路了一半逻辑电路,使感情成分更加具有电动性,机器抽泣着,陷入了歇斯底里,最后边哭边说,这是多么残酷、残酷的世界啊。特鲁尔加强了语义场,附上一股性格成分,机器通知他,从今往后他要对它言听计从,首先要在现有的九层结构上加六层,以便更好地思考存在的意义。特鲁尔只给装了哲学扼流圈,机器沉默愠怒了。经过无数的恳求、连哄带骗,终于使它背诵了一句:“我有点蛙性。”它的诗库似乎就此枯竭了。特鲁尔作了调节、调制、规劝、断开、核对、再接通、复位,真是挖空心思,而机器只送给他一首诗。他真要感谢上苍,克拉包修斯没有在场取笑他,设想一下吧,从头开始模拟整个宇宙,更不用说文明的每一步了,却以这种可怕的打油诗告终!特鲁尔插入六个陈词滥调滤波器,但都像火柴一样绷断了,得用纯刚玉钢材料做。这样似乎有效,所以他把语义性打到最大档,并插入交流韵脚发生器,差点把一切都砸了,因为机器决定做遥远行星上贫困部落的传教听。在最后一分钟,他准备放弃,将它付之一锤之际,突然计上心头。他扔掉全部逻辑电路,代之以自我调节、自我向心的自恋器。机器痴笑着、呜咽着、苦笑着,说它的第三层痛得很,总的说是灌饱了,人生美妙,可人类行如野兽,它死掉、离去后,人类该会多么后悔啊。此后它讨纸笔一用。特鲁尔松了口气,把它关掉,去睡觉了。第二天一早,他去见克拉包修斯,克拉包修斯听到自己被邀参加特弭尔电子诗人的首场演出,便丢下一切跟来了,他渴望亲眼目睹朋友的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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