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与张量代数?你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啊?”特鲁尔刚开口就被打断了,因为他的电子诗人已经朗诵开了:
来呀,我们快去高处吧,
那里有并矢量踏着维恩图仙境,
装饰着它们的指数从一到N,
在无穷尽的马尔可夫链里混合!
来呀,每个截头锥体都渴望成为圆锥,
每个向量梦想着矩阵。
且听微风的平缓梯度:
倾诉着各态历经区。
在黎曼、希尔伯特或巴拿赫空间,
让上、下标开路吧。
我们的渐近线不再缺乏协调,
我们将数着数劈面相逢。
我准许汝随便进入我的心,
等汝倾诉爱情的全部常数;
我俩就此证明爱情的全部引理,
黏着的划分藕断丝连。
柯西知道什么?还有克里斯托弗,
傅里叶、布尔、欧拉,
挥动着圆规、钢笔、尺,
能窥见汝之超凡正弦曲线魅力?
别消去我——那样还会留下什么?
横座标、对数尾数、模、模态,
一两个根、环形圆纹凿面、结点:
我诗句的反面,是零域。
幸福的椭圆,收敛吧,神圣的嘴唇!
我们的量积已经下了定义!
电脑迷临近了,欹斜的头脑
像快乐的半正矢在雀跃。
我目睹汝眼中的特征值,
耳闻汝叹息中的柔张量。
伯努利若知这A2COS2,
定当含笑而终!
诗歌比赛就此结束,因为克拉包修斯突然有事要离开,说他很快会回来的,回头再给机器出题,其实他根本没回来,生怕给特鲁尔提供更多的吹牛机会。特鲁尔自然放出空气,说克拉包修斯逃离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忌妒和懊恼。克拉包修斯则扬言说,特鲁尔在所谓的机器诗人课题上显得疯疯癫癫的。
没过多久,特鲁尔发明电脑桂冠诗人的消息传到了真正的诗人,也就是普通的诗人那里,他们大为光火,决定不理会该机器的存在。不过还是有几位出于好奇,暗地里参观了电子诗人。
它在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堆积如山的大厅里,礼貌地接待了他们,它没日没夜地工作,已经著作等身了。这些诗人均属前卫人士,而机器只搞传统创作,因为特鲁尔不懂诗歌,编程序的时候大量援引经典作品。客人们嘲笑着凯旋了。可是,机器已经在自我编程,而且在追求荣誉电路加上了专门的野心放大机制,很快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它的诗难起来了,模棱两可,错综复杂,涵义丰富,扑朔迷离,完全无法理解。
第二批诗人来取笑时,机器即席作答,诗作特别具有现代气息,令他们惊诧不已。
第二首诗严重动摇了某十四行诗人的地位,那人名下有两个国家级大奖,而且在市立公园里树了雕像。
此后,没有一位诗人能够抵挡与电子诗人作抒情比试的致命冲动,四面八方都来了人,大箱小包装满了手稿。
机器让每位挑战者先朗诵,即刻掌握该诗的算法,用毫无二致的风格唱和,只是比原诗好两百二十倍到三百四十七倍。
机器很快熟能生巧,只要一两个小节就足以撩倒一个一流职业诵诗人。而最糟的是,三流诗人却毫发无损,他们不能分辨好诗差诗,从而对自己的惨败丝毫不知。诚然,其中有一位出门时跌断了腿,他是绊倒在机器刚刚完成的史诗上的,该鸿篇巨制的开头是:
我所歌唱的是武器、机器,
为命运所迫,为傲慢人类的无情仇恨
所排挤、所放逐,它们离开了地球人的海岸……
另一方面,真正的诗人遭到电子诗人的毁灭性打击,尽管它从未动他们一根指头。一个老年挽歌作者、两名现代派先后自杀,他们跳崖的地方很倒霉,恰好贴近特鲁尔住处到火车站的必经马路。
诗人们举行了许多抗议活动,示威游行者要求给赋诗机颁发禁制令。可旁人似乎毫不在意,而且杂志编辑都认可:特鲁尔的电子诗人同时以几千个化名写作,各种应景诗无所不备,适合所要求的任何长度,而质量之高,足以使读者们迫不及待地相互抢夺杂志。街上,笑逐颜开者有之、痴笑者有之,甚至有暗地抽泣者。电子诗人的诗歌家喻户晓,天空中萦绕着它的欢乐诗句。常常有稍微敏感一些的公民,被特别棒的比喻或准押韵所打动,真的会昏厥过去。而这灵感的巨擘连这种事情都有备无患,它会立刻提供必要数量的苏醒剂短回旋诗。
特鲁尔本人为这个发明添了不少麻烦。古典派一般较年长,倒没有大伤害,只是朝他的窗户扔石块,把说不出口的东西涂在他屋子外面。年轻诗人就讨厌得多了,例如有一个人,诗歌创作意象丰富,体格也强壮,把特鲁尔揍扁了。建造者躺在医院里时,事态照常发展着。没有一天不发生自杀事件、或者葬礼,于是医院四周围起了警戒线,远处还传来枪声——越来越多的诗人不是提着整箱的诗稿,而是背着步枪来打电子诗人,可子弹只能在它平静的外壳上弹回来。特鲁尔出院后,身体还虚,心里也绝望了,一天晚上他最后决定拆毁自己创造的体内平衡式荷马盲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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