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思是所有作家中最幸运、最伟大的一个,在人类思想之泉中淘金已整整两年。他已成为威廉·莎士比亚/费奥思。莎听比亚著作文本虽已失传,与其它文学作品不同,伊丽莎白时代的文学声誉永存。费奥思的观众们兴奋地聆听着,因为他的每一个片断都是两千年来地球人闻所未闻的。
“跟上次出现的一模一样。”费奥思说,依然坐在椅子上。他慢慢起身,脸上仍是作家特有的专注神情。他在狭窄的舞台上踱步,挥舞着双手,一会儿指点着,一会儿打着手势,一会儿又威胁性地挥打。语音、语调变化无穷。阿那本看到那几乎毫无意义的词语所产生的神奇效果,不禁目瞪口呆。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他父亲的死
更让他不再顾及自己了。
你们与他一起长大成人,
了解他的青春岁月和性情。
我请求你们俩
在朝廷上允诺,花点时间,
这样,由你们相伴……”
阿那本眼都红了。费奥思在巴掌大小的舞台上来回走动。阿那本心头一震。这种举止太刺激,太怪了。他想传输机工作人员是不会将费奥思打发走的。他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大而空洞的词汇,而且是以往一种莫名的感情,一种危险的情绪。阿那本时代的人们重新发现了“戏剧”这个字眼,即作家的精神产品不只读读就算,专家和传输机以作家作品的片章为基础,已初步重建了文学形式。
费奥思继续说,阿那本则在考虑着自己受欢迎的程度。很明显,他的故事并不源于莎听比亚时代。每个作家都深知去世已久的大师的特性,能感到它在自己多思的头脑里筑巢,到相通之处减少和自己精疲力尽地苏醒过来就无所适从。阿那本讲述了山德尔·库兰写的故事。专家们对此人一无所知,但他们认为他可以与莎听比亚相媲美。库兰的语言并不精细,故事也不包罗万象,但他发掘得更深,更受欢迎。这现象值得研究。但探究什么因素使其出类拔萃并不是阿那本的职责。他为自己的名声窃窃自喜,又暗地里巴望费奥思出丑。
“——并且,我坚信,”费奥思说道,单拳紧握,高举过头,否则我的头脑
“不是寻找这精明行为的蛛丝马迹,
就如它以往那样。我发现了
哈姆莱特发疯的真正原因。”
《哈姆莱特》!又是那名篇中的一段。专家们现在一定会抱怨了,阿那本心想。他本能地站起来,乘上传输机回家。
脚下的草透着凉意。在东墙西瓦间,阿那本看到首批晚星静静地闪光。分割的薄板支撑着片片屋顶和房屋框架,其问是绿树、溪流和家具。阿那本看到山脚下昏暗的光照着那把长椅,瓦凯丝的躯体还躺在上面。她的灵魂正观看着费奥思精彩的表演。
寒气逼人。阿那本用传输机提高了室外温度。想了想之后,他把室内外全照得灯火辉煌。传输机驱走了黑夜,把黑暗击成碎片,甚至把碎片进一步驱赶到树根间。阿那本感觉好多了。他走向池塘,在他情妇对面的草地上坐下来。他等着费奥思的表演结束。
不一会儿,瓦凯丝动弹了一下。她坐起来,揉了揉脖颈,她的灵魂长时间地在剧场观看,颈部不免有些僵硬。她看到阿那本,笑了笑,“你回来得真早啊!”她说道,面带困惑。
“我很累,”阿那本说,他没有笑,“费奥思的表演我就看了一会儿。又是《哈姆莱特》”不是吗?”
“是啊!太好了!可是有些怪。真遗憾你没能看到底,保证有许多人爱看他表演。”
“我知道,”阿那本说,站着向她伸出手去。他们通过传输机绕着池塘散步。阿那本用传输机已将池塘全年封冻。他把她带回到山上的会客区。他不想说话。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谈起费奥思。
“我喜欢你的表演,亲爱的。”她说。
“我很高兴。当然,我记不得演些什么了。查瑞特和其他人今晚来,我或许可以再演一遍。太可悲了,我对自己的工作兴趣不大。”
“我不信。”瓦凯丝说着抄起一把杂草甩手扔向阿那本的头部。阿那本一闪,草从旁飞过。他笑不出来。
“不,是真的,”他说,“我甚至不知操心些什么。当你与费奥思之流竞争,你就很难把握自己。”
“费奥思是费奥思,你是你。”瓦凯丝见阿那本不悦,这不单单出于演出后的瘴劳。她拽了下他的胳膊。他看着她,“听着,”她说,“你不知道有许多人喜欢听你说书呢!”
“不太多。”他涩涩地说。
“好了,差不多一样。莎听比亚是个谜一般的人物,几乎是神。显然人们去听费奥思可以换换口味。但他们更喜欢你。你俩不是竞争对手。你们满足不同需要,而且你们做得不分上下。今晚你确实棒极了。”
“快走。我想他们马上就到了。”
阿那本的内心夹杂着厌烦、妒嫉,用传输机熄灭了室内的灯光,只在他们行走的山间打上柔和的亮光。他想听听轻柔的音乐,但内心烦躁,又马上掐断了。他们走上山顶,来到会客区,见两个人从小小的传输机里出来。第一个高大瘦削,长辫垂至腰间,身披淡蓝长袍。第二个矮小结实,留着短发小胡,没穿衣服。他们向阿那本和瓦凯丝挥手致意后就在草地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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