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永远都不知道,每一次她远离这个城镇,他都一个人来到湖边,站立在花丛里,面向画舫的方向,他看不见画舫在哪里,可是却闻得见风里传来的,她独有的胭脂水粉的轻香的味道,那种微弱的温柔的淡香,只有他才能够感觉得到,就在她的闺房中,她的桌子上,铜镜边。
只要他迎着风,就可以寻到有关于她存在的蛛丝马迹。
只有感觉到了她的存在,他才能够感受得到和煦的风,绚烂地阳光,盛开的花朵,潋滟的湖水,这个世界真的很美。
她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他总是在等她。等待着她的归来。只有她回来这个城市才是完整的,这个世界才是和谐的。
如果她远走,他就只有依靠风里的味道来想念她。只要她回来了。不管在不在他身边,他就塌实了。
他曾试着用手摸出她的轮廓,或者依靠自己的记忆,画出她的样子,或者照着她的样子去做一个氏神,可是每当他提起笔的时候却发现他无法下笔。因为只有他真正想要提笔描绘她的眉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对她的印象居然是一片模糊,怎么触摸都摸不完全,怎么记忆都无法刻在心底,怎么回味都回味不够。
画不出,于是只有时刻盼望能够遇见她。
因为最爱的人其实是无法凭着记忆去诠释的。
就好象最痛苦的事情是无法用眼泪洗涤的。
所以他没有哭。
以前在她离去以后,他总是站在那一片花海里,遥望着这一扇窗户,体会着那人去楼空的哀伤,这一次,他站在这一扇窗户里,二十天,不眠不休,有一种尖锐地利器,每一天每一刻把他心里的一点温暖一点期盼逐渐地打磨掉,他每天都能够感受到清晰的钝痛,好象浪花一样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水岸边的百花已经凋零,她的力量已经开始面临崩溃,他也开始面临绝望。
可是他还在等,因为他只能等她回来。
突然从黑暗中有一双手伸了过来,一双洁白纤细光滑如白玉的手。
这一双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已经冰凉,可是握住他的这一双手却有温度。
“是你。只有你才能够这样悄然无声息地靠近我。”他也握住了这一双手,紧紧地握住,生怕他一放开,就从此再也抓不住她了。
“是我。”那一双美丽的手连着一个人,她在黑暗中靠近了他,站到了透过珠帘的月光下,原来是阿半。
那么这个男子必然就是善若。
善若笑了笑。笑得那样简单,就好象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从来没有等待过,就好象她不过只是随便在街市上逛了一逛那样,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甚至轻轻挣脱了她握住他的手,微笑还是那样温文儒雅,面孔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温暖和煦的样子。
可是阿半没有放开他。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甚至开始颤抖。
接着善若就感觉到他的手指尖碰触到了阿半的容颜。他猛地就瑟缩了一下。可是阿半没有放手,她拉着他的手顺着自己的额头、眉梢、鼻尖、嘴唇、下巴接着到了脖颈以及她纤细突出的锁骨。就这样一路地划下来。
她的身体滚烫。呼吸急促,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阿半突然开口问。
“说什么?”
“说爱这个字。”
“因为不敢。”
“为何不敢?”
“因为我们自从拥有了天荒地老的生命,世间的一切都开始迅速地衰老死亡甚至消逝。我不知道什么是永恒,世界上没有永恒。所以我失去了要求永恒的勇气。”善若第一次开口承认自己的脆弱。
“我们没有永恒。我们的永恒就是……”
话还没有说完。善若就感觉到阿半温热而柔软的唇。无法想象的美丽,宛若午夜里盛开的玫瑰。
他们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船头,明月下两人白衣胜雪。
“今夜,是天年。”善若已经感觉到阿半身体里已经一丝力量都没有了。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也只有今夜,我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阿半并不在意把自己丝毫没有了力量的消息告诉善若。
接着她褪下了那一身属于神的衣裳,投入了他的怀里。
他看不见。
月光下她的肌肤将有多么美丽动人。可是他能够感觉到,他的手指已经被月光投在她身上的光晕烫伤。
于是他终于抱住了她,将她包裹在自己的肢体里,他雪白宽大的衣服遮住了他们相依在一起的身体。
他第一次触摸了她完整的轮廓,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了自己心里最深爱的东西,他原本平静祥和的眼神已经被兴奋、欢愉、激动多代替、所击碎。
她温软如玉的肢体在他的怀抱里轻轻颤抖着。她的呼吸就在耳边。他好害怕他一用力就会把她碰碎。于是他只好轻柔地体会着她。可是她却是深厚的,包含着他的所有,月光倾泻下来,他们一同醉在船头起伏的涟漪里。
她枕在他的手臂上。鼻尖上还有细细的汗珠。她的头发温柔地缠住了他的手指。
善若紧紧地抱住她,让她贴着自己的心,天年已经来到,他哪怕是用肉体替她阻挡那穷凶极恶的怨灵也要保护她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只要太阳升起,她就安然无恙了,因为她的力量,没有一只恶灵敢靠近她。
52书库推荐浏览: 阿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