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用吗?”她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只要感觉身体好,生活就会兴致高。”快乐学家念出一句俗语,“就连古代人也懂得这一点。人是个错综复杂的东西。你的心情一直不好,一直闷闷不乐、抑郁沮丧,因此你和其他人的关系就受到了影响,反过来,这又加深了你的抑郁,并引起了由心理原因而产生的疾病。由于你的感情得不到自由表露,这就助长了你的恶劣情绪——感情引起的回响。如此螺旋转动下去,就会每况愈下。而现在,我们要让这螺旋反个方向,往好的方面旋转。”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道了谢。
“我要为你签发证明,让你接受一次小小的整形外科手术。”快乐学家又说了一句,他仔细瞧了瞧她那单调乏味的灰色裙子和罩衫。“咱们要让你换掉这身衣服,穿上鲜艳的、能展现你风姿的服装。现在你不用担心啦,你是在我的照看之下,你会得到快乐的。”
他目送着萨拉离开,眼睛里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她已经得到了快乐,她已经放下了包袱,而他却捡起了包袱。
下一位病人是个男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子。“你这下流的混账!”他大吼一声,一下子窜过地板冲了上来。
第三章
如果我们的老师既能详细解释职责的快乐,又能透彻讲解快乐的职责,那么这个世界就会更加美好,更加光明,因为我们应当尽我们所能做到欢欣快乐。我们自身的欢乐,是对他人的欢乐最有效的贡献,即使只是出于这么一个原因,我们也应当快乐起来。
——约翰·卢伯克爵士①
【①约翰,卢伯克爵士(1834~1913),英国银行家、博物学家,著有有关动、植物专著多种。——译者注。】
瞬息之间,快乐学家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那个人越冲越近,那人的脸扭曲着,杀气腾腾。尽管他看上去冲得很快,可是他接近的速度却慢得令人不可思议,快乐学家有足够的时间细细观察,左思右想。
他认出了那个人——他叫戈默·伯恩斯,现年62岁,不久前刚刚结婚,是这个辖区里新来的人。他认出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刀子——那是件古董餐具,磨得很锋利。他研究着那张脸上的表情,揣测着可能的动机。
然后,他便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离开了椅子,一把抓住那只持刀的手腕,随即一扭,什么东西“啪”地被扭断了,刀子“当啷”一声落到地板上,伯恩斯伸开四肢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快乐学家弯腰查看着那人。他听到一种微弱的呼吸声,可就在他听着的时候,呼吸声停止了。他皱皱眉头,继续查看。手腕已被拧断,老年病学对骨头的治疗并不怎么成功。除了这一点之外,伯恩斯的情况还不错,他是疼昏过去的。
快乐学家直起身来。他的脉搏迅速而有力,周围的世界显得轮廓鲜明,清晰无比。他觉得自己无比强壮,具有无限的活力与能力,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
一个警觉的念头突然使他清醒过来,为他的这种振奋状态付出代价的人是伯恩斯,而为获得这种振奋并不值得付出如此巨大的肉体痛苦与精神折磨。他的这种情绪是反社会的,于是他迅速将它压抑了下去。
他毫不费力地把伯恩斯的身体扶进诊疗椅里,诊疗椅伸展开来,变成一张桌子。快乐学家按了一下朝向他那边的桌子下缘,那只断腕影影绰绰的X射线图像便投射到了墙上。
一根纤细的金属臂将一个水平的半圆柱形的东西举到桌子边缘上方,它抬起断腕,柔和地、稳稳地把折断的骨头拉开,再把它们重新接回原位。快乐学家注视着墙上的X射线图像。一股微小的皮下注射喷流穿透了断骨上方的皮肤。墙上的图像中,骨头间的断缝变得模糊起来。一只喷嘴绕着手腕织出一个又短又紧的塑料包膜茧子。桌子往上一翘,还原成椅子模样,金属臂便又缩回椅子基座里去了。
快乐学家瞥了一眼手表,伯恩斯得等一会儿了。他的情况很严重,这需要时间——很长时间,可是快乐学家却抽不出多少时间来,他必须在5分钟内赶到学校。
他碰了一下桌子。伯恩斯的头部微微抽搐了一下,一只注射器穿透皮肤,把麻醉剂打进他脊柱中去。伯恩斯得在这儿一直睡到他回来为止。
出门之后,快乐学家回头看了一眼,门上的方屏显示着:
快乐学家已外出
如确有紧急情况
请拨打辖区学校
(RRR1764)
快乐学家在明媚和煦的春光中穿过他的辖区,享受着暖洋洋地照耀在他头上和背上的阳光。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他感到心满意足。辖区是一片散布在草地上的五颜六色的蘑菇状房子,每一所气泡一样的房子都拥有一块小小的珍贵的草坪。
在那块9米见方的空地上,长着长鼻子的房屋吹制机正在往一个平顶气球上喷涂塑料。艾略特·迪格比懒散地靠在操纵室里,偶尔拿眼睛瞥一下稳稳的操纵盘。快乐学家走过的时候,艾略特抬起头来,愉快地挥了挥手。
快乐学家露出微笑。在下个星期到来之前,新的房子就可以准备好迎接韦恩夫妇了,他会在那一天让他们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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