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长坐在桌子的最那头,他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白净面孔。议长是个头脑比较简单的人,并不是特别聪明。如果不是法律规定,他永远也当不了一个快乐学家。
议长的左边是财政部长,他是个阴郁的人,脸上总是一种沉思的表情,情绪喜怒无常,不可捉摸。快乐学家倒希望把他放在自己的诊疗椅里去坐上几分钟。
议长右边坐着秘书,他面无表情,令人难以形容。但是快乐学家隐隐感到了一种无比强大的控制力,对他可必须小心提防。
“你们好,快乐学家们。”快乐学家高高兴兴地说道。“我希望没让你们久等。”
“一点也没有。”议长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祝你快乐。”
快乐学家站在他们面前静待下文,脸上挂着笑容。
“你对测验有什么看法?”财政部长终于说道。
他们先提到测验了。这是一次小小的胜利,不过却相当重要。“很有趣。”快乐学家答道,“测验的目的是什么呢?”
“坐下吧。”财政部长向面对着他们的一把椅子做了个手势。
快乐学家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了。测验的内容既不是快乐,也不是心理平衡,而是智力和自我控制能力。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想把他逼疯吗?
秘书用毫无感情的声调说:“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快乐学家,就不能帮助他的病人。”
“千真万确。”快乐学家同意道。
“看看吧。”议长说着,手移动了一下。
快乐学家看到的是他自己。他止站在候诊室的门口,双眼紧闭。他睁开眼睛眨了几下,身子往前一倾,然后又站直了。他穿过地板向前走去,姿势有点笨拙,但是走得并不太慢。最后他伸出手去,按下了门上的按钮,然后便消失了。整个过程用了一分钟还不到。
快乐学家看着委员会的成员们。这就对了,他们想得到证据,对他进行神志是否正常的审判。刚才的那个过程中一点也没有外部刺激的迹象,如果他对幻觉做出了反应,如果他中途放弃,那么他就输了。然而,他们毕竟什么也没有赢到。
“你幸福吗,快乐学家?”议长问道。
“当然了。”快乐学家说道,“我想,这一切都记录在案吧?”
议长略略点了点头。
“你辖区的工作做得怎么样?”财政部长问道,“以你自己的看法?”
“一个人对自己的评价往往是不准确的。”快乐学家谦逊地说道,“但是如果您坚持要我回答,那么我认为我胜任愉快。不过,您所拥有的数据要比这强得多。记录中我的辖区平均快乐指数是多少?”
屋子里静了片刻。“97。”秘书说道。
快乐学家有点诧异。“指数这么高?看来我的工作比我自己的估计要好嘛。”
“一年多以来你还没对一个人签发过证明让他去接受外科手术。”财政部长指出了这一点。
“这您就错了。”快乐学家说道,“今天早晨我就对一个人签发了证明。”他漫不经心地朝桌子那头的三张脸瞥了一眼。“一个叫戈默·伯恩斯的人。”至少,在他记录上用的是这个名字。
两张脸上露出彬彬有礼的兴趣,秘书则无动于衷地眨了一下眼睛。“是这样吗?”他说道,“可我们还没有收到证明书。”
“毫无疑问证明书正在处理过程中。”快乐学家轻松地说。
“毫无疑问。”秘书说道,“你这话可真有意思,再看看这个吧。”他的手沿着椅子的扶手动了一下。
这段录像没有刚才那段富有真实感,影像摇曳不定,声音起伏颤抖。可是这段录像十分令人感兴趣,这是戈默·伯恩斯的身份盘片所拍摄下来的快乐学家一天的活动。
录像从伯恩斯进屋开始,直到他在时间手榴弹的掩护下离开为止。快乐学家看着录像里的自己在工作,神色有点不自然。不过他没有必要去压制,这种不自然便已消失无踪,因为他意识到,快乐委员会的行动迅速得无法想像。录像已经被巧妙地剪辑过了,凭这段录像几乎就能把他定罪。
“挺有意思,对吗?”秘书问道。
“非常有意思,尤其是作为侵犯他人快乐的证据。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们,我准备对你们提出控告……”
“一派胡言。”议长打断了他的话,“委员会对控告享有豁免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快乐学家立刻问道。
“2054年2月18日。”秘书直截了当地说,“和其他所有快乐学家一样,你也收到了这项立法的通知。要是你出席了上一次代表大会,你就能参加投票了。”
快乐学家哑口无言。一天里的时间是有限的,在快乐学家看来,与其让一个病人得不到治疗而闷闷不乐,倒不如不听那冗长的《快乐学档案》磁带;与其让他的辖区几天得不到照料,还不如不去参加那通常太平无事的代表大会。
“你们抛弃了快乐主义的基本原则,”快乐学家平静地缓缓说道,“因此快乐主义就无法长存。当一个人或一个团体凌驾于法律之上时,法律就会变得一文不值,快乐的自由才是基本的自由,任何侵犯快乐自由的人都是罪犯,他的行为超越了法律允许的范围,而不是凌驾于法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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