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某个人施用的法术,而且对人无害。钨兰·铎尔穿过门洞。门在他身后合上,封实,又成了一堵水晶墙。
大堂空荡冷清,不过四面墙倒是由七彩的金属和华丽的珐琅装饰得富丽堂皇。一面墙上绘有壁画——身着飘逸衣裙的男男女女在花园中照看着异常鲜艳明亮的花朵,快乐地玩游戏或跳舞。这里漂亮倒是非常漂亮,钨兰·铎尔想,就是没地方能保护他不受袭击。左右两旁的通道发出回音,空无一人;前方则是一个小房间,地面隐隐泛着丝光,像是在射出光亮。
他走了进去。结果他的双脚从地面升起,整个人飘了起来,比飞絮还要轻盈。伊莱在他怀里也不再有沉重的感觉。他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呼,挣扎着想重新踏回地面,可就是办不到。钨兰·铎尔像一片风中的叶子般朝上飞去。他做好心理准备,等着魔法效果过去后狠狠摔到地上。可是,他飘过了一层又一层楼板,离地面越来越远。真是个了不起的法术,钨兰·铎尔不甘心地琢磨着,轻而易举便剥夺了一个人的立足之地;这股升力什么时候才会消失,把他俩摔向死境?“伸手,”伊莱无力地轻声说,“抓住栏杆。”
他翻过身,拽住护栏,把他俩扯到可以落脚的地方,而后,为了确保安全,走进一个有几个房间的住宅单元。
他把伊莱放到柔软的地板上。她抬手摸了摸脸,惨然一笑:“噢——真痛。”
钨兰·铎尔看着她,涌起一股无力的疲惫感。
伊莱说:“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不再有家了;我们这样会饿死的,没人会把食物给我们。”
钨兰·铎尔冷笑道:“我们不会缺少吃的——只要绿衣服的店家看不到穿灰衣服的人,我们就不会捱饿……不过还有更要紧的事——洛戈尔·多美东弗的金属片。看样子,我是没办法接近它们了。”
她急切地说:“你会被杀的。穿红衣服的人必须对抗所有人——你今天已经看到了。就算你能走到潘修的神庙,那里头还有陷阱、圈套、涂了毒药的尖桩跟鬼魂卫兵。”
“鬼魂?胡说八道。他们是人,跟灰族人一样,只不过穿的是绿衣服。你的脑子不肯承认自己看到了穿绿衣服的家伙……我听说过这种事,这是一种心理障碍……”
她被刺伤了,“别的灰族人也看不到他们。也许是你有幻视症。”
“也许吧。”钨兰·铎尔笑了笑。他们在这幢古旧大楼尘封的静寂中坐了半晌。钨兰·铎尔倾身抱着膝盖,皱起眉头:无精打采是溃败的先兆。“我们得探探这个潘修神庙。”
“我们会被杀死。”她的回答倒挺简洁。
钨兰·铎尔的精神已经好多了,他说:“你该学着乐观点……我能在哪里再找一辆飞车?”
她瞪着他。“你肯定是个疯子!”
钨兰·铎尔站了起来。“哪里能找到?”
她摇摇头。“反正你铁了心要送死,不是这么死就是那么死。”她也站了起来,“我们要从失重中轴升到楼的最高层。”
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踏进那片没有任何东西的虚空里,钨兰·铎尔半信半疑,也跟了进去。他们向上飘起,到了让人头昏眼花的高度,失重中轴的四面墙在遥远的下方聚成了一个点。他们把自己拉到最高处的落脚点,走出去就是一片高踞于清风之上的平台。这里比岛屿中央的山峰还高,安普理达弗的街道现在只是下面的灰色线条。海港像个水盆,而大海向四面伸展,在地平线上化作一片迷蒙。
三辆空中飞车停在平台上。金属锃亮,玻璃明净,珐琅艳丽,这些车子好像刚从天下掉下来似的,全新的。两人走向最近的一辆。钨兰·铎尔按下开门钮,伴着一声轻微干涩的嘶嘶声,盖顶往后滑开了。
车的内部和之前那辆车一模一样——有衬垫的长座椅,有个球的金属杆,许许多多开关。钨兰·铎尔用手按压座椅时,椅面的包布因为年代久远开了缝,被封禁已久的空气闻起来有一股陈腐味道。他走进车里,伊莱跟着他。“我陪你;摔死总比饿死快,至少没有被石头砸那么痛……”
“我希望我们不会摔死也不会饿死。”钨兰·铎尔回答道。他好奇地摸索着各种开关,随时作好准备,好在出危险前跳出去。
盖顶在他们头顶合上了,数千年不曾活动的齿轮啮合到一块,转起来,拉杆也推到了位。飞车冲了出去,飞进泛着红光的深蓝色天空。钨兰·铎尔抓住那个下面是条杆子的球,弄明白了要怎样转弯,怎样抬起或压下车头。这种玩乐真痛快,让人陶醉其中——多妙的飞行啊!开飞车比他想像得更容易,比走路还容易。他试过了所有的把手和开关,学会了盘旋、下降和刹车的本事。发现调速杆以后,他把它推到了顶,听到大风呼啸而过。他们在天空中飞得又高又远,直到岛屿隐没。他们高低起落,擦过浪尖的飞沫,再从高空洋红色的卷云间穿过。
伊莱自在地安然坐着,有些兴奋。她变了,看起来更像钨兰·铎尔,不再像个安普理达弗人。某种微妙的束缚已经被切断了。“走吧,”她说,“走得远远、远远的——穿越世界,翻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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