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知道我的同行中有谁会像我这样傻,经不住表现自己,经不起几百金币的诱惑,就去扮演替人上断头台、准备挨刺杀的角色。
一边看图像,我一边竭力回忆最早谋害彭福特的事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有哪些同行胜任这个角色而在那个时候当了替死鬼,或者就此失踪。但是这种回忆毫无用处。一是我对这些往事本来不大在意,记忆模模糊糊;二是演员莫名其妙死去或大踪是常有的事。无疑干我们演员这一行也是个危险的职业。
看着图像,我认为我已经对人物的性格作了仔细的琢磨。
我知道,我是能扮演这个角色的。说干就干吧,只要干得稳妥一点也就是了。反正已无退路。
首先,在体形外貌方面不成问题:彭福特和我换衣穿可以下露任何痕迹。那些密谋策划。
拐骗我来扮演他,无非是过高地估计了我和彭福特外貌十分相像,其实不靠艺术打扮。外貌形似并不是主要的。我们相像当然有利,但更要紧的是演员的真本事。他们大费周折去海牙摆弄电子计算机,结果物色到我这个真正的艺术家真算他们走运。一是我确实跟彭福特像孪生兄弟,二是我完全可以把他的行为举止表现得惟妙惟肖。
彭福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这可能是遇刺造成的后果。这没什么了不起。观察他几分钟我就能依样画葫芦地学会他的样子走路,根本用不着动脑筋,他抓搔锁骨、擦摸下巴的一举一动,以及每次说话前总要做出一种差不多难以觉察的痉挛动作,这些姿态模仿起来,在我都不成问题。边看图像边揣摸,这一切已经像水渗人沙堆那样,渗透到我的下意识中去了。的确,我们有差距:他年龄比我大几到20岁,但是这也不难,扮演年纪大的角色总比扮演年轻角色来得容易。
塔克曾经暗示过我,我非得扮演得十分逼真不可,一定得使那些熟悉他的人在任何场合都看不出破绽来。这倒真是难上加难。比方,他喝咖啡喜欢放糖吗?如果喜欢,放多少?他点燃香烟是用哪只手,姿势怎样?这些问题我己成竹在胸。因为我一边看影片,一边把所有这类细节全记住了。比方,我看了影片中他点烟的样子,就知道他发迹之前长年累月准是一直用火柴点烟的,而且他吸的必定是一种老掉牙的廉价香烟。
但是,任何人都不会任何时候行为举止单一,一成不变。一个演员不可能把任何人的任何生活细节全考虑到,更不容易全都天衣无缝。不过,我只需要扮演一小段时间,甚至只亮亮相。叫我心神不安的倒不是彭福特咬嚼芹菜的动作我扮得像不像,会不会由此泄露天机,出洋相。我心里不好受的是,说不定那一小段时间没扮演完,枪手已经向我瞄准了。
然而,我还是认真研究着我准备扮演的那个大人物。我又有什么把握呢?
正在我琢磨着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我听到塔克亲口喊道:“大家舒服吧?”
灯接着亮了起来,那个立体图像消失了。
我只觉得像是大梦初醒。我扭过头去,只见那个叫彭尼的年轻妇女正在使劲从另一只液压床上抬起头来,而塔克则用带子把全身扎得紧紧地站在门口。
我朝他瞥了一眼,惊疑地问道:“你怎么设法站起来?”同时我脑子里暗暗记住了他站立的样子,并按我的职业习惯,在记忆里注明这是“人在两个引力条件下站立的样子!”
他朝我咧嘴一笑。“这没有什么了不起。我身上带了弓形护托器。”“哼!”
“要是你也想站起来的话,想必也可以做到。一般在一个半引力以上条件下飞行,我们不鼓励乘客私自离开升降液压舱位——因为有些傻瓜一不小心就会绊倒而折断一条腿。但是我曾经见过一个像举重运动员那样的大力士,推举之后爬起来,在五个引力条件下走路,不过这人后来就此不中用了。两个引力问题不大,还可以背上一个人。”他瞥了那位少女一眼说:“彭尼,跟他直说了吗?”
“他还什么也没问呢!”
“怎么啦,罗伦佐。我还以为你是个好问的家伙,什么事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我耸了耸肩说:“现在看来,问不问已经无关紧要。因为反正我活不长了,知道了也无济干事。”
“嘿,老弟,何苦要说这种话?”
“博罗德本特船长,”我愁苦他说道,“有女人在场,我无法推心置腹直言相告,我也不能对你的家世、你的个人习惯、人生目标和道德观念有什么说什么。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一发觉自己要扮演的人那种特殊身分,就知道中了你的圈套。我现在只希望知道一件事:什么样的人要对彭福特行刺?即使是拿去给人当活靶子打的土包子,也有权利知道是谁在向它射击。”
我第一次看到塔克竟会显出惊奇的神态。
接着他就大笑起来,他笑得那么厉害,以致忘了宇航员平时在加速时的那种潇洒的平衡状态。他滑向甲板,背靠在舱壁上大笑不止。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可笑的,”我愤怒地说。
他收住笑声,抹了抹眼睛。“罗伦佐老弟,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我让你当替死鬼了?”
“明摆着的。”我告诉他,这是从过去历次行刺的企图中得出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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