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官在总结中委婉地表示,此谋杀案似乎应是一个被害人和其他同伴都不认识的疯子所为,判决宣判为“不知名的人或人们”所为,而且案子要移交给警方。
第二天,有封电报在盖伊正要离开他母亲家的时候送到:
来自黄金西部的所有祝福。知名不具。
“是福克纳家拍来的。”他匆匆地告诉他母亲。
她笑了一笑,说:“叫安好好照顾我儿子。”
她轻轻地拉拉他的耳朵,亲吻他的脸颊。
他抵达机场时,手里仍揉捏着布鲁诺的电报,他把电报撕得粉碎,丢进机坪边上的铁丝垃圾篓里。每张碎片都被风吹出铁丝篓孔外,一路飞舞飘过柏油路面,有如艳阳下随风欢欣起舞的五彩碎纸。
第十六章
盖伊努力地要在布鲁诺身上找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杀人了,还是没杀?——随后便放弃了这项努力。布鲁诺杀人的可能性有大多令人难以置信之处。梅特嘉夫计程车行的名片会有什么重要性呢?在圣塔菲找到像这样的名片,又把它寄给他,这正像是布鲁诺的举动。如果这并非验尸官和众人所想的疯子所为,那这不更有可能是欧文·马克曼一手设计的吗?
他暂时不去想梅特嘉夫、蜜芮恩和布鲁诺,而集中精神在棕榈滩的工作上,他从第一天就看出来,这工作将需要运用他一切的外交手腕、专业知识和全部的体力。除了安之外,他不去想过去的一切,虽然他有理想的目标,也全心努力达成目标,还有他所知道的小小成就,但这一切跟宏伟的乡村俱乐部主楼比起来,似乎是既悲惨又艰辛。而且他越是埋首于新的努力尝试,他也越是以一种不同而更完美的方式感到重生。
报纸和新闻杂志刊登了主楼、游泳池、更衣室和尚在初期工程阶段的平台建筑照片。也有些照片是俱乐部会员正在检视地面的情景,盖伊也知道在每张照片下方都会印上他们捐给这高级娱乐场所的金额。有时他心中纳闷着,他部分的热忱是否可能是归因于这计划背后之金钱诱惑,还有工作上必须尽情挥霍空间与材料的快感,以及那些常常邀他到其家中的富豪的奉承。盖伊从未接受他们的邀请,他知道他可能因此失去许多明年冬天所需的小委托案,但他也知道他绝不会强迫自己去负大部分建筑师视为理所当然的社交责任。在他不想独处的晚间时刻,他便搭公车到几哩外的克雷伦斯·布瑞哈特家中,和他共进晚餐、听留声机唱片音乐,以及促膝长谈。帕米拉俱乐部经理克雷伦斯·布瑞哈特是个退休的经纪人,盖伊时常认为这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绅士是他理想的父亲人选。盖伊最钦佩的是他给人的悠闲感觉,在喧闹激狂的建筑工地上,就跟在自己家中一样地沉着不为所动。盖伊希望自己年老时能像他一样。但他觉得自己太过急躁,他总是过于急躁。他觉得行动急躁在感觉上,不可避免地会有失尊严。
大部分的夜晚时分,盖伊或是看书,或是写长信给安,或只是早早上床睡觉,因为他向来是五点便起床,又时常整天与焊枪或灰泥、铲子为伍。他几乎叫得出所有工人的名字。他喜欢判定每个人的性情,以便知道其性情对他的建筑物之精神有何影响贡献。
“就像在指挥一个交响乐团一样。”他在给安的信上写道。
薄暮时分,当他坐在高尔夫球场的树丛中,一边抽着烟斗,一边凝神俯视四栋白色建筑物时,他觉得帕米拉计划将会尽善尽美。当他最初把水平线横拉过留有间隔的主楼大理石柱时,他就知道这一点了。匹茨堡的那家店面在最后一刻因客户改变窗台设计而全盘皆毁。在芝加哥的医院增建部分,盖伊心想,也是用了比原来设计颜色更深的飞檐石材才坏了整个风格。但布瑞哈特不允许干预阻挠,帕米拉将会和他原先的概念一样完善,盖伊以前还不曾创建过任何他觉得完美的建筑呢。
八月份,他北上去见安。她现在在曼哈顿的一家织品公司设计部门工作。她计划在秋天时和她遇到的另一位女设计师合资开一间店。盖伊和安两人都没有提起蜜芮恩,直到盖伊来访的第四天,也是最后一天,他们才重拾此话题。他们站在安屋后的小溪旁,正共度着在安开车送他去机场前的最后几分钟时间。
“你认为是马克曼干的吗,盖伊?”安突然开口问他,盖伊点头时她又说,“真可怕——但我几乎敢肯定是他。”
然后有一天晚上,当他从布瑞哈特家返回他那附有家具的房间时,一封布鲁诺的来信正和一封安的来信一块儿等着他。信寄自洛杉矶,又由他母亲从梅特喜夫转寄过来。信中表示恭喜他得到棕榈滩的工作,祝他成功,也恳求他给予只字片语的回音。信尾附注说:
希望此封信不会惹恼你。曾写了多封未寄出的信,也曾打电话向你母亲要你的地址,但她不肯给。盖伊,老实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否则我也不会写信给你。你不认为我才是第一个该小心的人吗?快回信。我过不久可能要去海地。
仍是你的朋友兼仰慕者 C.A.B.
一股疼痛感缓缓地从他身上灌注到脚底。他无法忍受在房间内独处,于是便出门去,上了一间酒吧,不知不觉已是两杯黑麦酒下了肚,然后又喝了第三杯。在酒吧后方的镜子里,他看见自己正凝视着他已晒黑的脸,而且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神狡猾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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