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是在告白,而且随之而来的安心感使他突然确信——就跟之前他认定布鲁诺已写了信一样地确定——布鲁诺并未写信,也不会写信。
她迅速地抹去眼角的泪水,显得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只要求你一件事,盖伊。你可不可以别老是想着最坏的情况好吗?不论是任何事?”
“好的。”他回答,“老天,好。”
“我们回车上去吧。”
他和安共度了一整天,这天晚上还在她家中用晚餐。没有见到布鲁诺寄来的信件。盖伊心想他不可能寄信来了,仿佛自己已安然度过一次危机。
星期一早上大约八点的时候,麦考士兰太太来叫他听电话。是安打来的。
“亲爱的——我想我心情有点乱。”
“怎么回事?”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收到一封信,今天早上送到的,跟你星期六谈的事有关。”
“是什么事,安?”
“关于蜜芮恩的事——信是用打字的,而且没有署名。”
“信上说什么,念给我听。”
安声音颤抖地念出信件内容,但仍维持她独特的音调:
亲爱的福克纳小姐,你可能有兴趣知道,盖伊·汉兹与他妻子之死的关系比法律目前所认定的关系还大。但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以防你计划嫁给这种有双重人格之人。除了此事,本人知道盖伊·汉兹将不会维持自由之身多久的。
署名 一位朋友
盖伊闭上两眼。
“老天哪!”
“盖伊,你知道这人可能会是谁吗——盖伊?喂!”
“哦。”他说。
“是谁呢?”
从她的声音听来,他知道她只是感到害怕,她相信他,只是为他感到害怕而已。
“我不知道,安。”
“真的吗,盖伊?”她心急地问道,“你应该知道,应该想想办法呀。”
“我不知道。”
盖伊皱着眉,又重复说了一次。他的思绪似乎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你必须知道。想一想,盖伊。有谁可能与你为敌吗?”
“邮戳是什么地方的?”
“大中央地区。信纸是素面的,根本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帮我留着。”
“当然,盖伊,而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是指我家人。”一阵停顿,“一定有某个人,盖伊。星期六你就怀疑是某个人——不是吗?”
“没有呀。”他的喉咙一阵紧缩,“你知道,有时候就是会发生这些事的,你知道,在审判终结后。”他意识到一股要谨慎掩护布鲁诺的欲望,仿佛布鲁诺是他,“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你,安?我今晚出来好吗?”
“嗯,我——爸妈有点期待我一同去参加一场慈善晚会。我可以把信寄给你,用快递,你明天早上就会收到了。”
第二天早上信真的寄到了,随同布鲁诺另一封计划书同时送达,布鲁诺在信件的末段中,充满情感但语带劝诫地提到寄给安的信,还说要再多寄几封。
第二十二章
盖伊端坐在床沿上,两手掩面,然后又慎重地放下双手。占据他的思绪主体而又扭曲它的是夜晚,他感觉到,是漆黑的失眠夜。然而夜晚也有其真理。一个人在夜里只有在某个观点上接近真实,但所有的真理都是一样的。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安,她不会认为他是部分有罪的吗?嫁给他?她怎会嫁给他呢?他是什么样的野兽,竟能安坐在最底层抽屉藏有多项杀人计划和一枝杀人用的手枪的房间里呢?
就着黎明前的微弱光线,他审视着自己在镜中的脸,镜中人的嘴朝下斜向左方,不像是他的嘴。丰润的下唇紧绷,更形细薄。他试着让两眼保持绝对的稳定状态,镜中的两眼半吊在眼白上回瞪过来,好像他因遭人控告而造成身体的一部分变得僵硬,两眼仿佛凝视着折磨它们的人。
他该换件衣服,出去走走,还是该试着去睡一觉呢?他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很轻,不知不觉地避开了扶手椅附近地板上会吱嘎作响的地方。
“你会越过这些会引起吱嘎响声之处,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布鲁诺的信上这么写着,“我父亲的房门如你所知地就在右手边。我已经严密地调查过一切了,毫无任何阻碍之处。参看地图上管家(赫伯特)的房间所在,它是你最可能撞见任何人之处。走廊部分我标示有X记号的地方会引起吱嘎声……”——他猛然倒躺在床上——“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要想在屋子和RR车站之间丢弃那把路格手枪。”他全都记在心里了,记住厨房门的旋转声,记住走廊地毯的颜色。
万一布鲁诺找别人去杀他的父亲,在这些信件里他就有充分的证据来定布鲁诺的罪。他可以因布鲁诺对他所做之事而报复他。然而布鲁诺只会说谎来加以反驳,反过来咬定他一手策划蜜芮恩谋杀案。不,迟早布鲁诺会另找他人。如果他能熬过布鲁诺的威胁,一切都会结束,他也就能安然入睡了。如果他真的去杀人,他心想,他不会用那枝路格手枪,他会用他的小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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