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伊吸了口烟。
“你是怎么进行此事的?”
“我在亚斯托利亚的一栋公寓屋前守候,直到时机恰当,我就直接爬窗进去,然后再从防火梯爬下来,挺容易的。这是我某项心中感谢上天的冒险事迹。”
“为什么是‘感谢上天’?”
布鲁诺腼腆地咧开嘴笑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再斟满他的酒杯,然后又斟满盖伊的酒杯。
盖伊看着那双曾偷过东西的手,它既不灵活又颤抖不稳,再看那些指甲,都被咬到指甲肉里了。这双手笨拙地玩弄着火柴盒壳面,然后像婴儿般让它掉落在布满烟灰的牛排上。犯罪真的是好无趣,盖伊心想,常常是那么的缺乏动机。但这也是形成犯罪的一个模式。谁会从布鲁诺的手、他的房间或是充满渴望的丑恶脸上得知他曾行窃过呢?盖伊再跌坐在椅子上。
“告诉我一些你的事。”布鲁诺高兴地鼓励他。
“没有什么好说的。”
盖伊从夹克口袋中取出烟斗,在鞋跟上一敲,低头看看掉在地毯上的烟灰,然后又把此事丢到脑后。酒精产生的刺痛感深深渗入他体内。他心想,如果棕榈滩的合约签成了,开工之前的两个礼拜,时间会很紧迫。不必在离婚手续上花太多的时间。在他已完成的制图中,一片绿色草地上有数栋低矮白色建筑物的图样,现在无须试着去回想,它便巨细靡遗地在他脑中毫不生疏的游移着。他微微自喜,忽然感到极为安心而幸福。
“你盖什么样的房子?”布鲁诺问。
“噢——是一般人所谓的现代建筑。我盖过几家商店和一栋小办公大楼。”
盖伊笑了起来,平常别人问起他的工作时,他通常三缄其口或稍感厌烦,但此刻他毫无那些感觉。
“结婚了吗?”
“没。呃,是,结了;不过分居了。”
“哦,为什么?”
“个性不合。”盖伊回答。
“分居多久了?”
“三年了。”
“你不想离婚吗?”
盖伊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她也在得州吗?”
“是呀。”
“正要去见她?”
“我会去见她,现在我们正要安排离婚的事。”
他紧咬着牙。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呢?
布鲁诺露出冷笑。
“你们得州的女孩怎么样啊?”
“很漂亮,”盖伊回答,“有些女孩蛮漂亮的。”
“但大部分是花瓶吧,嗯?”
“可能是。”
他对自己笑笑。蜜芮恩大概就是布鲁诺口中所指的那种美国南方女子。
“你太太是哪一种女孩?”
“相当漂亮那一型,”盖伊谨慎地说,“红发,有点丰满。”
“她叫什么名字?”
“蜜芮恩。蜜芮恩·乔艾斯。”
“唔。聪明还是傻傻的?”
“她不是挺有智慧。我不想娶个智慧型的女子。”
“而你原本爱她爱得要命,嗯?”
他为何有此一问?他有表现出来吗?布鲁诺两眼眨也不眨地直盯着他瞧,丝毫不放过任何变化,仿佛眼力已疲劳过度,反而睡不着地睁大着似的。盖伊有种感觉,那对灰眼已经注意他很久很久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个好人,你对每件事都很认真。你追女人也追得很辛苦吧?”
“什么叫辛苦?”他反击道。
但他突然觉得有点喜欢布鲁诺,因为布鲁诺说出对他的想法。大部分的人,盖伊知道,并未说出他们对他的想法。
布鲁诺十指相触,两手拱成小海扇贝状,叹了口气。
“什么叫辛苦?”盖伊再问一遍。
“全力以赴,怀有许多崇高的期盼,结果被三振出局,对吧?”
“不尽然。”
话虽如此,但一股自怜的悸动令他感到愠怒,于是他站起身,随手也把酒杯拿着。房间里根本无处可行,火车行进时的晃动使人想站稳也难。
布鲁诺仍一直盯着他,一边跷着二郎腿,老气的一脚摇来晃去,一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其餐盘上方轻弹着手中的香烟。粉红和黑色掺杂而尚未吃完的牛排,渐渐地被如雨点般落下的烟灰覆满。布鲁诺看起来比较不友善了,盖伊怀疑这是因为他说出自己已婚;而且他也更好奇了。
“你老婆怎么了?她红杏出墙了吗?”
布鲁诺的一针见血也令他十分恼怒。
“不是。反正那一切都过去了。”
“但你和她仍有夫妻之名。之前你都无法达成离婚协议吗?”
盖伊瞬即感到很是羞愧。
“我不是很关心离婚的事。”
“那现在怎么样了?”
“她才拿定主意要离婚。我想她怀孕了。”
“噢,真是个拿定主意的好时机,嗯?她三年来到处与男人鬼混,最后终于找了个家伙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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