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科拉指出了这个事实——或者是因为他们在越来越深入大脑,所以移动着的火花的波浪已经随处可见;这些火花沿着细胞移动,沿着纤维上行或下行,交织成一种想象不到的、初看好象杂乱无章,然而又使人感到仍有某种秩序的复杂体系。
杜瓦尔说道:“我们看到的乃是人的精髓。这些细胞是大脑的物质成分,而那些移动着的火花却代表思想,即人的头脑。”
“那就是精髓吗?”迈克尔斯尖刻地请问道。“我原来倒以为那是灵魂呢。人的灵魂在哪儿,杜瓦尔?”
“因为我指不出来,你就以为它不存在吗?”杜瓦尔责问道。“宾恩斯的天才在哪儿?你现在在他的大脑里,把他的天才指出来。”
“够了!”格兰特说。
迈克尔斯抬起头来对欧因斯喊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在指定的地点驶到对面,进入那个毛细血管。硬开进去就是了。”
杜瓦尔沉思着说:“令人肃然起敬之处就在此了。我们所在的地方,不只是一个人的头脑。这个地方,我们周围各处是一个天才科学家的头脑。这个人我认为堪与牛顿相提并论。”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朗诵着下面的诗句:
……那是牛顿塑像伫立的地方,
上面镌刻着他的棱镜和静默的面容。
以大理石表征的正是这样一个心灵。(这是英国诗人W·Wordsworth(1770—1850)所作《牛顿塑像》诗中最后的四行。这座塑像在英国剑桥大学。)
格兰特怀着敬畏的心情,接着低声朗诵道:
“他永远在思维的陌生的海洋里独自航行。”
他们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格兰特说:“当华滋涅斯提到‘思维的陌生的海洋’的时候,你想他是否想到了,或可能想到过这个地方?这是个名副其实的思维的海洋,不是吗?而且也是陌生的。”
科拉说道:“我没有想到你还喜欢诗歌,格兰特。”
格兰特点点头说:“肌肉发达,头脑简单。那是我的写照。”
“别生气嘛。”
迈克尔斯说道:“先生们,在叨咕完诗句之余,请朝前看。”
他向前指点着。他们又进入了血流,但是这里红细胞(它们颜色发蓝)在漂浮着,看不出任何明确动作,只是在布朗运动的影响下轻轻颤抖,也就仅此而已。前面高处有一个黑影。
通过毛细血管透明的围墙,可以看到一座树突构成的森林,在每一股,每一个枝桠上都有一串火花在移动——不过现在速度比较慢了,而且越来越慢。而且过了某一点,就再也看不到火花了。
“海神号”停了下来。有一小会儿大家都保持沉默,接着欧因斯安静地说道:“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我想。”
杜瓦尔点点头。他说:“对。那就是血块。”
第十七章 血块
杜瓦尔说道:“注意看看神经是怎样一到血块就停止活动的。这是神经损伤的肉眼可见的迹象,可能是不可逆转的了。我现在不能保证我们能治好宾恩斯,即使是把血块清除掉也罢。”
“这想法不错,大夫。”迈克尔斯讥讽地说。“这样你就有了借口了,不是吗?”
“住嘴,迈克尔斯。”格兰特冷冷地说道。
杜瓦尔说道:“穿上游泳衣,彼得逊小姐。这得马上穿好。——而且要把它反转过来穿。抗体已经对它的正面敏感了,同时这附近也许就有一些。”
迈克尔斯苦笑着说:“你们不必费这个事了。已经太晚了。”说着他指了指计时器,这时计时器正在慢条斯理地从7变到6。
他说:“你不可能及时完成手术,使我们能来得及赶到颈静脉里的撤退地点。即使你能成功地清除掉血块,结果也会由于我们在这儿解除微缩而把宾恩斯弄死。”
杜瓦尔没有停止穿游泳衣的动作。科拉也没有停下。杜瓦尔说道:“呢,那么他的处境也不会比我们不动手术的结果更糟。”
“对,但我们会更糟。一开头我们将慢慢变大。使我们达到能吸引白细胞注意的体积,可能需要整整一分钟,在这个病灶周围有数以百万计的白细胞。我们会被吞食掉。”
“因此?”
“我怀疑‘海神号’和我们,是否能受得了白细胞体内消化空泡压缩时,对我们身体所加的压力。在我们被微缩的情况下,以及在潜艇和我们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是受不了这种压力的。我们会不断膨胀,但等不到我们还原到原来的体积的时候,潜艇早就会被压碎,我们也会被压成一堆肉泥了。——欧因斯,你最好离开此地,尽快把船开到撤退地点去。”
“且慢。”格兰特愤怒地插嘴道。“欧因斯,到撤退地点需要多长时间?”
欧因斯用微弱的声音说:“两分钟。”
“这样我们还能剩下四分钟。可能还会多些。六十分钟以后就会解除微缩是个保守的估计,这是真的吗?如果微缩场能比预期时限稍稍延长一点,我们保持微缩的时间是不是能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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