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魔物之井的边缘,走上了墙上的小径。
“他不在里边,”陀罗迦告诉他,“若有罗刹之外的人来到这里,那些仍被束缚在鬼狱中等待的罗刹一定会与我联系。”
“他会来的,”萨姆道,“当他来到鬼狱时,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挡住他的去路。”
“但我的族人会尝试的。”陀罗迦道,“这是第一个。”
路旁的壁龛中出现了第一团火焰。
他们走过时,萨姆释放了它,它像一只明亮的小鸟冲入空中,随后盘旋着往井底飞去。
他们一步步朝下走,火焰从每个壁龛中溅出来,流入空中。其中一些遵照陀罗迦的命令向上消失在井口,从外侧刻着诸神警告的那扇巨门飞了出去。
来到井底后,陀罗迦说道:“让我们将囚禁在洞穴中的那些全部释放吧。”
于是,他们穿过隧道和深深的洞穴,释放了囚禁在那里的魔物。
过了一些时候——究竟是多久,他难以判断——它们全部获得了自由。
罗刹们聚集在洞穴周围,所有的火焰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它们的呼喊汇聚成响亮而稳定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脑海,不断地循环、再循环。最后,他突然意识到它们在歌唱,这想法让他吃了一惊。
“是的,”陀罗迦说,“多少个世代以来,他们第一次这么做。”
萨姆倾听着自己头颅中的共鸣,在所有的咝咝声与光芒背后抓住一星半点含义,接着,与之相伴的感情化为他更加熟悉的词语和重音:
我们是鬼狱的军团,受人诅咒,
坠落的火焰,遭人驱逐。
我们是被人类毁灭的种族。
于是我们诅咒人类。埋葬他的名字!
诸神之前,人类之前,
世界原属于我们。
等神与人逝去,
它还会重回我们手中。
群山总会塌陷,大洋总要干涸,
月亮会从空中消失。
诸神之桥也不免分崩离析,
但凡呼吸的都难逃一死。
鬼狱的我们终将凯旋,
只等诸神失败,只等人类失败。
被诅咒的军团永不消亡,
我们等着,我们等着,直到再来的那天。
这歌声让萨姆战栗不已。它们一遍遍地重复,追忆着逝去的辉煌;它们满怀自信,相信自己能比任何力量坚持得更为长久。无论任何力量,它们只需一推、一拖,再加上长久的等待,等着不被它们认同的一切自食其果,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那一刻,他几乎相信了它们所唱的,相信总有一天,世界会回复一片死寂,只有罗刹会存活下来,在废墟上空翱翔。
后来,他把心思转到其他事情上,强迫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有时甚至在好多年过后,这种情绪都会回来,困扰他的努力,嘲笑他的欢乐,促使他思索,让他悲伤,带给他负罪感,也由此使他变得谦卑。
过了一阵,先前离开的一个罗刹回到鬼狱,下至井底。他飘在空中,报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话时,他的火焰散开,变成了一个“T”形。
“这就是那辆战车的形状。”他说,“它燃烧着穿过天空,然后降落下来,停在南峰背面的山谷里。”
“缚魔者,你了解这艘飞船吗?”
“我曾听人形容过,”萨姆道,“这是湿婆大人的雷霆战车。”
“告诉我战车里有什么人。”他对那魔物说道。
“一共有四个,主人。”
“四个!”
“是的。其中之一是被你称为阿耆尼和火王的那个。另一个锃亮的头盔上竖着一对牛角——他的铠甲好似年代久远的青铜,但却不是青铜;铠甲上满是蛇的图案,似乎对他的活动没有丝毫妨碍。他的一只手上握着一把闪着微光的三叉戟,但是并没有盾牌挡在身前。”
“那是湿婆。”萨姆道。
“与他们同行的是一个全身红色的人。他的目光幽暗,虽然没有开口讲话,但偶尔会将视线投向走在他左侧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头发与肌肤都很美丽,铠甲正好与他的红色相配。她的眸子有如大海,嘴唇的颜色仿佛人类的鲜血,唇上时常露出笑意。她的喉咙上有一串骷髅项链。她背着弓,腰带上还有一柄短剑。她双手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根黑色的权杖,顶端有一个银骷髅,那骷髅同时又是一个轮子。”
“这两人是阎摩和迦梨。”萨姆道,“陀罗迦,罗刹中的至尊,现在听我说,让我告诉你我们面对的是什么。阿耆尼的力量你已了然于心,红衣的阎摩我也早已说过。至于另外二人,走在死神左侧的女人,她的目光同样具有攫取生命的能力。她的权杖和法轮会发出尖叫,好似时代灭亡时奏响的鼓点,所有人都会在它的哀嚎声中倒下、陷入混乱。她与她的情人同样残忍而无法战胜。但是,手拿三叉戟的却是毁灭之王本人。是的,阎摩是死亡之主,而阿耆尼是火王,但湿婆的力量是混沌之力。他使原子与原子分离,他的力量所到之处,一切都将分崩离析。面对他们,即使从鬼狱中释放的力量也难以抵挡。因此,让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正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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