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声音在房间里的一片漆黑中飘来荡去,而黑暗则在一瞬之间凝固不动了。过了一会,米勒开口说话了,“比尔?”
“有什么事吗?”
“也许,你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要忘记的。”
约翰逊的第三天就这么结束了。
早上他醒来时,米勒已经走了。他朝房间四周看了看,发现它与三天前他醒过来时所看到的那间房间没多大差别:都是标准的饭店客房。但他注意到房间里的一个变化:书桌上放着一架小型机械装置,是米勒留下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地向它走过去。这个机械装置实际上是一架小型盒式录音机。录音机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用不很清楚的字迹写了一句话:“也许,它会帮助你记住一些事情。”这句话的笔迹让人一看就知道,它出自于常在采访本上潦草书写的记者之手。
他在标有“放音”的键盘上按了一下。
录音机里传出了她的声音:“我是弗朗西丝·米勒。我要你记住那个你需要帮助时帮你的那个人。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帮助要比你自己能知道的要多……”磁带里还有内容,但他把录音机关掉了。她以为有了录音机后,记住事情就简单了,可她不知道,假如一个人的脑子像石板一样要阶段性地清洗干净的话,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明天,她对他而言将是一个陌生人,而他则既记不起她,也记不起他俩亲热之事。对正常人来说,这是难以忍受的。而他又是那样软弱,竟然没胆量为自己找到一个改变这种状况的理由。
他按了一下倒带键钮,在原先米勒录下的磁带部分录下了自己的声音,“你的名字叫比尔·约翰逊,你刚刚使世界避免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过,你都记不起这些事情。你将在报纸上读到有关这个世界所经历的这场危机的报道,但你不会发现任何有关你在这场危机中所起的作用的报道。”
“之所以如此,有几种可能的解释……”
第二集太阳的儿子
他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单和毯子乱糟糟地揉成一团,像是睡觉的时候,他在床上翻来翻去地动个不停才把它弄成这个样子的。
他眼睛盯着天花板看。房间的天花板已年久失修,布满裂缝,活像一张他认不出的某国地图。在他的左边是一扇窗户,一缕寒冬光线透过数层灰尘泻入房间,在他的右边是这间屋的其余部分:既破烂又暗淡,没什么特别、新奇之处。屋子的中间放着一张黑白相间的早餐桌,桌于是用金属和塑料制成的。桌子的两边是两张配套的金属椅子,它们紧挨桌子放着。桌子的后面,即面朝此屋房门的方向,放着一张黑色塑料沙发。沙发前面是一张摇摇晃晃的木制咖啡桌,一盏落地台灯放在沙发的一边。紧挨着左墙放着一张木制梳妆台,它的胡桃木镶板已开始剥落。梳妆台边,是一只仿胡桃木的衣橱。右墙边还有一扇门,一看就知道是通向卫生间的。这扇门过去一点,是一堵1.2米高的隔墙,把卧室与厨房间隔离开来。厨房间里有一只煤气炉,一个水池、一个电冰箱和一些壁橱。
这种房间报纸上登广告时称做一室公寓房。以前,它曾被称做“小厨房”。
屋里的男子摇摆了一下腿,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先坐直,张开双手,用它们擦拭了一下脸,试图以此方式“擦”走睡意,使头脑清醒起来。看上去,他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头发褐色且卷曲,双眼乌黑明亮,皮肤呈古铜色,像是在阳光下晒了很久。他的身上洋溢着年轻人的天真无邪,一种初出茅庐的意识醒悟,和对任何事情孩子般浓厚的兴趣。他的这些讨人喜欢的特点使人们乐于与他交谈,乐于告诉他他们的个人事情,乐于告诉他那些他们也许不愿与其他别的人分享的心中秘密。
然而,凡见过他的人,人们对他记得最深的是他那双眼睛。这双眼睛看上去比他身体的其他部分更成熟、更“年长”。它们看人也好,看物也好,都很专注用心,好像看什么就要看懂,看什么就要弄清楚怎么回事,看什么就要看出别人看不出的东西,看什么就要显示出自己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样子。换一种说法讲,也许这双神色独特的眼睛只属于那些经常忘却但又竭力想记住什么事情的人。当他用双眼环顾房间四周时,其眼神所流露出的样子恰似如此,他的眼睛扫视完四周后,又回落到房子中间的桌子上。一只手掌般大小的录音机端放在桌子上。
他站起身来,走到桌前,低头朝录音机看。录音机里有一盒磁带。他在标有“放音”的按钮处按了一下。磁带刚转动时发出了一阵“咝咝”声,但过了一会儿,就传出了一个清晰的、富有乐感的男子声音。这声音略微带有一定的外国腔调,听上去似乎是一个过了青少年时期才学英语的人在说英文,但这种人的英文比英语国家的本国人还要讲得好。
“你的名字叫比尔·约翰逊,”录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说,“你刚刚使世界避免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不过,你都记不起这些事情。你将在报纸上读到有关这个世界所经历的这场危机的报道,但你不会发现任何有关你在这场危机中所起作用的报道。
“之所以如此,有几种可能的解释,其中包括也许我在说谎,也许我自已被人骗了,也许我神经不正常了。但一个不容置疑的解释是,我告诉了你下列事实真相,而且你必须据此行动:你出生于未来,但未来的希望已消失殆尽;你受未来之托,来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时空,为的是改变创造未来的事态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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