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康科幻短篇小说集_王晋康【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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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饭菜,为她洗头洗脚,推她出去散步。邻居好奇地问:“老太太是你妈还是婆

婆?”知道内情的人尽夸我:“善心人哪,下世有好报的。”丈夫的表现也无可

指摘,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什么芥蒂。

半年后的一个周末,我回家时,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个漂亮的蛋糕。我忽然想

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近来生意太忙,把它忘了,亏得薛愈记着。但薛愈说他回

来时蛋糕已经有了,是梅妈妈打电话定的。梅妈妈摇着轮椅从卧室出来,含笑看

我。我的泪水不由涌出来,12年了,梅妈妈还记得我的生日。我想起12年前的蛋

糕,想起那时问她“是不是我亲妈”的稚语,也想起那场泼天灾祸,和我病愈后

丑陋的麻脸……一时甜酸苦辣涌上心头。我走过去,偎在妈妈身边:“妈妈,谢

谢你。”

梅妈妈拍拍我的脸说:“下月5 日是薛愈的生日,蛋糕还是我来定吧,免得

定重喽。”

薛愈很难为情:“梅妈妈,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也该记住的。”

梅妈妈说了她的生日:“你记不住我也不会生气的,男人都心粗。”

薛愈辩解:“不,我记不住自己的,可从没忘过平平的生日。”

三人都开心地笑了。我想,这是丈夫第一次不称“梅老师”而称梅妈妈。

生日之夜过得很愉快。晚上睡到床上,我对丈夫说:“我越来越不相信你说

的那件事了。如果真是那样——如果真是她故意害了自己的女儿,会这样心境坦

然吗?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梅妈妈的眼睛从来都是一清到底的。”

丈夫承认:“你说的不错,但我的直觉——相信也不会错。”

“你发现没有?你在家时,梅妈妈老是坐在角落里,目光灼灼地看着你。她

对你比对我还看重呢。”

丈夫略带窘迫地说:“我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老是烧得我后背发烫,烧得我

不由自主想躲避,倒像是我干过什么亏心事似的。”

我格格笑了:“也许你确实干了亏心事,你还向警方告发了自己的老师呢—

—开玩笑开玩笑,我知道你的动机是光明正大的。”

丈夫好久不说话,我忙搂住他:“说过开玩笑嘛,要是还生气,就是小肚鸡

肠啦。”丈夫摇摇头,表示他没生气。又沉思一会儿,他说:“我要把这件事问

清楚!否则一辈子心里不安生。这样吧,下月我过年休假,你扯个原因出去躲10

天,我要耐心地把她的秘密掏出来。”

“10天——你能照顾好她的生活?”

“没问题,放心吧。”

一个月后,我同梅妈妈告别,我说广州有一桩生意,这10天由薛愈伺候你吧。

临走我又帮她洗了澡,她真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抱着她轻飘飘的身体,我心里又

酸又苦。梅妈妈细声细语地嘱咐着路途安全,神情恋恋地送我出门。但我离家后

有一个强烈的感觉,似乎梅妈妈知道这次安排的目的,似乎她也渴盼着与薛愈单

独面谈的机会。

到广州后我打电话问妈妈的安好,然后压低声音调侃丈夫:“秘密探出来没

有?”丈夫没响应我的玩笑,很郑重地说:“正在进行一场非常深入的谈话,等

你回来咱们再详谈吧。”

广州的生意很忙,有几天没同家里联系。第七天,丈夫把电话打过来,劈头

就说:“梅妈妈情况很不好,是心力衰竭,发病很急。快回来!”

我连夜赶回,下飞机后直接到中心医院。梅妈妈已陷于昏迷,输氧器的小水

罐哔哔地冒着气泡,心电示波仪软弱无力地起伏着。脸色苍白如纸,死亡已经吸

干她的精血。丈夫俯在她身边说:“梅妈妈,平平回来了!”我握住她的手,俯

在她耳边喊:“妈妈,平儿回来了,是平儿在喊你,听见了吗?”

她的手指极微弱地动一下,眼睛一直没睁开,但她分明听见我的喊声。她的

手指又动一动,然后心电仪跳荡一下,很快拉成一条直线。

她走了,知道女儿回来后放心地走了。两天后,她变成了一坯骨灰,变成火

化炉烟囱里的一缕轻烟。

丈夫搂着我坐在阳台上,默然眺望着深蓝色的夜空。身旁的轮椅上似乎还坐

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纵然她年高体衰,但死亡仍来得太轻易了,短短七天的离别,

我们就幽瞑永隔。伤感之波在房间里摇荡,不仅是伤感,还夹杂着尖锐的不安。

我想梅妈妈的突然去世恐怕与丈夫有关,是他这次“非常深入”的谈话诱发了妈

妈的心脏病。但这句责问很难出口的,我不想造成丈夫终生的痛悔。丈夫没有这

些纡曲的思绪,直截了当地说:“梅妈妈把所有秘密全告诉我了。”

“是吗?”

“对,她确实有一个‘低烈度纵火计划’,孤儿院是她播撒病毒的第一站。

后来她很快被捕,才没把这事做完。”

我震惊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头:“不——”

“没错,是她故意播撒的,是低毒性病毒,当然她的动机不是害人。早在我

读博士时,听她讲过一个故事:美国黄石森林公园为防止火灾,配备了强大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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