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了过去,那位女孩已经坐到了火堆旁,正和其它的部落年轻人说着话,她的身边围坐着三、四位年轻的小伙子和几位姑娘。其实,众人早就发现这个问题,都是成年人了,那位女孩的目光那么大胆和直接,只要不是弱智,都看得明白。
马强这边谈兴正浓,让梅青这么一打岔,很是扫兴,显得不耐烦起来,说道:“还是跳你的舞去吧,我们这正谈论军国大事呢。”
梅青说道:“人家累这样了还跳?再跳就散架了。”
马强说道:“那你再去为他们唱首歌,就唱那首《天路》,我最喜欢听了,我感觉,你比韩红唱得好听多了!”
“真的啊!”梅青一听,顿时高兴起来,“那我就过去唱一首?可惜没有音乐,只能清唱了。”
“去吧,去吧!”三言两语,马强便把梅青给打发走了。
钱教授和诺日朗偷偷地乐了起来。
梅青走到火堆近前,回头看了看马强,清了清嗓子,刚要唱,忽听得广场边传来一声怪异的喊叫,似是祭祀时的一声大喊,听上去很激动很兴奋!
所有的人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只见杰尔法师浑身颤动着,嘴巴喃喃地嚅动着,不知他在说什么,或许是在念动只有他和神灵才能明白的咒语。杰尔法师很是激动的样子,头颅仰向天空,双手高高地托举着一只奇特的法杖,这只法杖正是杰布拿过来的威玛神杖。
部落中的人见到威玛神杖,纷纷围到了杰尔法师的附近跪了下来,虔诚地叩拜着,有的浑身颤抖,有的热泪盈眶,仿佛见到了天神现身一般。
巴拉王早已离开了座椅,跪拜下来,竟然连他的银狐也静静地伏在一边。
很快,广场前一张石制祭祀平台摆上了祭品,燃起了桑烟。祭台一边的地上竖起了一根高高的九节长箭,钱教授和杰布都明白,在藏地,人们称之为福箭,藏语叫“俄博”,箭上系着白毛绳,以此代表通向天界之路。这是典型的苯教祭祀仪式的风格,在后来的藏传佛教仪式中吸纳了这些文化。现如今,几乎每个藏民家中在出卖牲畜时,都会拔一根毛系在福箭上来供奉九节福箭。出嫁的姑娘,更是要在福箭旁举行家祀,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招福仪式”。这些习俗正是从原始的苯教中沿袭而来。
杰尔法师缓缓地走近平台,慢慢地将法杖放在了平台正中央的一块方形石块上,随即退后几步,跪拜下来,双臂对着苍穹伸展开,口中大声地喊道:
“汇聚一切圣者智慧无所不能的教主,
您的慈悲最无偏无向,
犹如众星之中的明月,
宛若草原上的雪莲。
请您为苦难的众生洒落一道圣光。
摧毁有形的敌人和无形的恶魔,
将我们从黑暗带向光明,
从死亡带向永生!”
部落中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齐声跟着呼喝着:“嗦!嗦!嗦!”喊完之后,杰尔法师俯首在地,口中喃喃地念起了无人听懂的经文和咒语,顶礼膜拜。
诺日朗和钱教授等人一时不知所措,茫然无语,静静地立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
看来,部落中人对于这根神杖早已熟悉,他们对这件看似普普通通的法器如此之狂热,让钱教授不禁为之震动,在远古时期人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对虚无缥缈的神灵的虔诚,几乎充斥着人们的整个心灵。在原始的自然条件下,由于对未知世界的认知不足,人们坚信万物有灵,人们坚信高高在上的神灵左右着世间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听着族人们的齐声呼喝,钱教授不禁思忖起来,根据经文记载,“嗦”这个词汇出自象雄文明时期中常用的祭祀用语,人们在占卜时也会经常用到,想不到这个词在这个近似原始土著的部落中竟会如此频繁地被使用着。根据考证和推测,人类的发声器官经历了数百万年的演变,大约在五万年前进化成形,人类的语言开始快速发展,或许早期的原始人类也仅仅只是借助于类似“嗦”一般的语气词进行原始的沟通和交流,人与人之间如此,人与神之间亦是如此。人类在劳动协作中,找到了越来越多的默契和共识,语言渐渐形成,然而人与神之间始终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人神之间的沟通也只能借助于简单的语气词以及袅袅的烟雾和神秘的法器。
这是一个既让人陌生又让人觉得熟稔的部落,从他们使用的语言,从他们的生活形态,从他们信奉的宗教来看,他们和传说中的早期象雄文明极其相似,保留着深深的藏地土著文明的印迹。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明史。藏族作为中华民族大家庭中的一个成员,自古以来就繁衍生息在青藏高原上。据大量文献和出土文物考证,藏族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一万年以前的新旧石器时代。在漫长的历史中,和其他民族一样,创造了自己辉煌灿烂、别具一格的古代文明。以传播苯教为主线而发展起来的象雄文明便是其中之一。许多史料证明,象雄文明历史悠久,先于雅垅部落的兴起,最终与雅垅部落、苏毗部落融合,形成了强大的吐蕃王朝。
此时此刻,钱教授的心中似是渐渐地理出了头绪,又似是被层层迷雾团团笼罩着。这个神秘的部落有自己的文字吗?他们究竟从哪里来?或者,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人间蒸发一般的象雄人、古格人和他们有什么联系?是曾经的象雄文明影响过他们?还是他们曾经影响过象雄文明?一切太让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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