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很佩服马克的语言天赋,不过觉得他对这栋倒楼的态度总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成分在内,让人生厌。可能因为,他只是个置身事外的外国人,同时,还是个孩子。
这栋倒楼某种程度上成了一个新鲜刺激的大玩具。
帐篷里面走出三三两两的风荷水苑业主,他们注意到了七七一行人。
就在他们靠近了想搭讪的时候,一个小警察神兵天降,隔在了中间。
小警察问七七她们:“你们谁是带队的?”
商副总站出来,说:“我是。我和你们大队长打过招呼了。”
那个小警察面色和缓了许多,说:“马上有一拨来自日本的科研人员要到了,请你们马上离开。”
马克正玩到兴头上,哪里肯走:“我们还没围着这栋楼转一下呢,只看了一面……反正大家都是‘科研人员’,不如让日本那些‘科研人员’一起过来,我们一起‘科研’,说不定今天就能得出倒楼的真实原因!”
马克标准的普通话唬得那个小警察一愣一愣的:“你、你、你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怎么中国话——说这么好!”
马克得意一笑,说:“阿拉还会说上海话呢,侬听着像不像?”
小警察,包括在场诸人,都是头一次听到一个外国人把上海话说这么地道,都觉得很有趣。
小警察摆手说:“行行,您厉害,不过我们这里规定一次只允许一批人参观,诸位行个方便好吧?”
见商副总面露难色,马克也不再强求,说:“好,反正也能向总部的神秘主顾交差了。就便宜了那些日本人。我们改天再来。”
第十四章:泳装五个人随着小警察出警戒线时,一眼就看到警戒线外站着一男一女!
一个年约二十的男生,头发中分,眉眼细长,面颊清瘦。穿一身KENZO黑色西服,眼神面容都带着一丝倦怠。最为特别的是,在精致的西服领口上,系的一条黑色的真丝领带,领结的地方,以金线绣了一朵妖艳的小菊花。虽是一方绣工精湛的小点缀,却透出莫名的扭曲狰狞的感觉,只一眼,便令人不寒而栗。
他身边,是一个外穿振袖白底金线菊花纹和服,内着淡紫色衬衣。面无血色,如涂了一层白垩。肌肤细致雪白。黑发抹额,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长及膝盖的地方用白纸条系住。手指纤细,透过皮肤能够看到下面的血管。但是少女的眼神异常空洞,薄唇紧闭,漠无表情。看年龄,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仿若没有生命的傀儡娃娃一般。
两伙人交错而过时,穿KENZO的年轻人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日语。
走在最后面的修,站住了。
但,他只站了不到一秒钟,就又继续抬脚,跟上己方的四个人。
那年轻人站定,提高了点声音,用不大标准的汉语说:“修君,你可以不跟你的老同学打招呼,但总不能连老情人也不理不睬吧?”
修又站住,但没有回头。
年轻人转过身,看着修的背影,说:“在这么一家小公司给人家当跟班,真丢我们早稻田大学神学院同仁的脸!”
修转身。
七七、夕树、马克、商副总四人,也觉出不对劲,转过头看着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继续道:“我现在也是在上海做企业特殊事务咨询公司,总部就设在世界最高楼的最高层,远比你公司那个小外滩中心好得多……同学一场,你如果求求我,说不定我会让你到我公司来上班的……”
看着他满脸的轻蔑和揶揄,修神色平静地说:“薰君,你的公司开在最高楼里,更大的原因是你父亲可以免去你的房租物管费吧?至于你公司的规模,据我所知,连保安和保洁员在内,也不超过五十人。而我所在的先知公司,光大中华区,就有五百多人……如果哪天你的公司开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来求我,我会给你在我们公司介绍个见习生的职位的。”
七七差点笑出声。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平素沉默寡言的修,竟然是一个言辞如此尖酸刻薄的人。
那个薰,喘了一口粗气,说:“好啊修,一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犀利,你是个好对手,要珍惜自己,幽子在我的公司做阴阳师,你想见她的话,随时可以来,我请你喝清酒吃鱼生。”
修看了一眼那个始终没转过身的和服少女婀娜的背影,痴了一下,低头,又抬头,问:“幽子你——还好么?”
幽子肩头一抖,仰头。
她颀长洁白的颈项,形成的一个悲伤弯曲的弧度,支撑着美丽的头颅不低下来。
不过她既没回头,也没答话。
马克对这个神秘的少女特别感兴趣,他上前一步,冲着她的背影,用流利的日语问:“你是阴阳师啊,是不是和我这种灵媒做的是一样的工作?”
少女乌发如云的后脑猛然间变成了惨白的脸,她深陷的瞳孔中似乎是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她恶狠狠地警告马克:“别烦我!你是你,我是我!”
然后,那张脸,又迅速恢复成乌发如云的后脑。
马克惊呆了。
七七只是恍惚间看见了那个日本少女的脸孔一下,但并没有听到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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